第58章 夜,照样黑下去

高尺余没有接骨姐电话,他觉得自己应对不了悲伤着的小池。他一定是知道骨姐让他来把小池接走,但高尺余好不容把小池哄来上课,他也想喘口气。

“骨姐,今天的课是肯定上不了了,要不我先回去,一会儿您把小池送回家。”我说。

我已经有点犯困了。

没想到,我的提议遭到了骨姐与小池一致反对。

骨姐用央求的眼神看着我,她说:“羊羊老师,您再多呆一会儿,一会儿我关门,咱一起走。”

小池终于抬起了水淋淋的脸,红肿着眼睛,噘着嘴说:“我这么小,你就把我一个人扔这儿。”说完,竟咧着嘴,也不藏那张脸了,大声呜呜起来。

这是故意的了,典型的雷声大,雨点小。

忽然有点想笑,我觉得自己在这儿挺尴尬的。其实,骨姐和小池,也觉得尴尬呢。如果我一溜,那俩人保不齐更尴尬。

好吧,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二个人的尴尬是加法,三个人的尴尬是减法。看到俩人那么需要我,忽然就来了怜悯心,好吧,就等一会关门一起走。

这会儿,我的微信却没闲着。高尺余一直在输入有关圆头的情况,还有小池的现状。他希望我能多陪陪小池,尽量让小池的情绪稳定些再回家。

“你不知道,我真是头大了。”高尺余发来一个哭丧的表情。

聊得正起劲,他忽然来了句:“你帮我照看好小池哈,我得和我老婆出门办点事儿。”

我心里骂了一句:“闺女都这样了,还要出去浪!这都几点了,都办啥正经事儿?”

至于小池,也不用那么担心。骨姐一会儿把她送回家,虽然高尺余不在家,但小池的后妈的妈会负责照料她。

没了高尺余聊天,时间变得难熬起来。

今天生意也不好,店里也没啥人,我和骨姐也不好意思聊天。

聊天嘛自然是需要聊些轻松的话题,可小池这状态,我们也不敢多聊,怕小池气头上开口说什么不好听的话。

刚刚,骨姐看到门口路过一个叫花子,竟然哈哈大笑起来。说现在的叫花子太先进了,腰上挂一个打印出来的大大的二维码,而且还是过塑的。

“三奶奶,人家是穷人,你这种笑人家也太不好了嘛!”小池那个时候刚进门,还没有来得及趴在收银台前释放情绪。

这事儿放在平时,小池可能是那个跟着笑得最起劲儿的,今天她看啥都不顺眼,骨姐的笑声莫名刺激了她。

同样的,如果是平时,小池要是怼人,骨姐也是要怼回去的,他们是亲戚,骨姐不但不怕小池,有的时候还故意拿小池来开心。

他们不像是长辈和晚辈,打工的和老板家的小姐之间的关系,这一大一小,更像是俩个爱斗嘴的同龄人。没有年龄差异,没有身份差异,只要她俩凑一块,就莫名的滋生出一种喜感来。

今天不一样,骨姐不敢惹小池,刚刚才被抢白了一通,这会儿便只敢跟我挤眉弄眼了。

小池终于哭累了,或者说她已经再也没有眼泪可以贡献了。

哭累了的小池,自己走到饮水机前淹湿一张面巾纸,开始有气无力地整理起自己的小脸来。

擦干净的小脸除了有点浮肿,美貌依然,这张脸不但完全遗传了高尺余的优点,而且还做了些微调,看上去更秀气,更妩媚。

当然,这也可能是我主观上的感受。毕竟小池还小,皮肤本就娇嫩,再加上女孩子,发型打扮什么的也要加分的。

当小池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四处张望时,我和骨姐反倒不知所措起来。我们好像已经习惯了应对她一直哭着的状态,这模式一切换,我们反倒手忙脚乱起来。

骨姐一会儿说给小池弄点吃的,一会儿又问小池要不要看什么闲书。

我则不停地给小池递面巾纸,一面假惺惺地问她“好点了没?”

“你们烦不烦,老是问东问西的,让我歇歇,成不?”小池一脸嫌弃。

我看了骨姐一眼,她朝我挤挤眼,但我不知道是啥意思,想直接问,又想,不对呀,既然是挤个眼,肯定是不宜让小池听到。

终于,逮了机会,骨姐自己凑到我身边来,轻声说:“要不,我们带她去吃烧烤?”

可能是怕被正在悲伤中的小池直接回绝,所以骨姐想先我商量下。

我有些迟疑,这这这,小池毕竟是老板家的娃。我,一个课外辅导老师。骨姐,一个给他们家守店的。我们俩就这么把这小家伙带出去玩儿,合适不?何况,小池正陷于失去至友的悲伤中。

“你俩干嘛呢?鬼鬼祟祟的!”正当骨姐低头与我叽叽咕咕,小池忽然钻到我俩中间,硬生生把正密谋的俩人分开。

没等我回话,嘴快的骨姐就来了一句:“小池,高老师看你心情不好,说是想请我们烧烤呢......”

啊?骨姐的话让我吃了一惊,就不明摆着让我掏钱吗?掏钱是小事儿,要知道小池这姑娘平时就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主,一般的地边摊她是铁定瞧不上的。

真是怕啥来啥!

我还在心里祈祷深陷悲伤的小池可以一口回绝,没想到她忽然笑起来来,竟然拍着手跳着说:“好啊,好啊,羊羊老师,我们烧烤去。”

骨姐笑了,我也假笑着。

“羊羊老师,我们去‘烤皇’吧,我好久没去那儿吃烧烤了。”小池兴高采烈。

我,眼前一黑。

“走呗,走呗!”小池一边说着,一边使劲儿去推骨姐,让骨姐赶紧关门大吉。

离关店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骨姐说:“再等等。”

“不行!”小池马上反对。

“这么早关门,你爸要扣我钱的。”骨姐半真半假地说。

“你把电话给我,我跟我爸说,看他敢不敢扣你工资。”小池说完就去拿骨姐的手机。

“你自己不是有手机吗?”骨姐朝旁边一躲,把自己的手机护在手里。

“砸了!“小池说。

“干得好,你那手机早该砸了!”骨姐开始与小池俩开启了属于她俩特有的对话模式。

“什么呀,我自己砸的!我爸说了,给我买个更好的!”小池提高了嗓门。

场面一团混乱,我的困意也被这俩人闹没了,我忽然想:“管他三七二十一,今晚就去嗨皮一下,怎么滴?”

”呼啦“一声,正在缠斗的小池与骨姐同时转过头看着我。

我已经跳起来,把那卷帘门扯到一半了。

小池跑过来帮忙,骨姐在后面一边骂我们俩,一边开始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店里的书。

出门的时候,没来由的,骨姐忽然嘟囔一了一句:“圆头这孩子可惜了。”

我一惊,想要赶紧岔开话题。

骨姐也发现自己犯了神经,她推了推我,说:“高老师,你们院子里的玉兰开了吗?”

小池没头没脑的回了一句:“神经!”

我和骨姐一愣,看我们呆头呆脑的样子,小池晃了晃头,缩了缩脖子,看着前面的路说:“赶紧呀,你们俩。”

街上霓虹闪烁,夜,照样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