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大农看了看高拱和张居正。
这二人都是瞠目结舌,说不出话。
没错,他二人的确还算清廉,但是他二人也知道,包大农说的话绝不是空穴来风。
如今全国各地的王公贵族们,哪个家里不是有个几万亩的土地?
这些人不但拥有大量土地,而且还不纳税。
不但不纳税,这些人还都是管着收税的,这每年朝廷收的田赋都是有定数的,逃税的田亩越来越多,这田赋却还不变,自然是落到了那些良善百姓头上。
也正是如此,良善百姓被逼上梁山,变成了梁山贼寇。
根据历史上的记载来看,明朝处于小冰河期并不假,小冰河期也当然会农业生产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但大明朝毕竟是地大物博,这些气候上的变化并不足以使得大明王朝这艘大船倾覆。
最重要的是,明王朝的内部出现了严重的问题。
高拱和张居正一起看向了包大农,眼神中少了一丝轻视。
虽说包大农只不过是只言片语,但是不管是高拱还是张居正都明白,能说出这几句话,起码证明包大农并不是他们所以为的酒囊饭袋。
“嘿嘿嘿!”包大农冷笑了几声,道:“本来嘛,朝廷指望着你们这些读书人帮助皇上治理天下,可是这百十年来,你们这些读书人却成了大明朝最大的蛀虫,你们说,大明朝可还会好吗?你们这些读书人,一边享受着朝廷给的俸禄,一边借机大肆兼并土地,大发横财,上以清流自许,诋毁皇上,下欺压百姓,剥夺民脂民膏,可真正到了大明朝需要你们的那一天,我保证,你们这些读了圣贤书的读书人,都是一肚子屎的软骨头!”
包大农这话可不是随便说说。
历史上,明朝的读书人的地位是很低的,甚至连读什么书都不自由,更不要说即便当上了官,也不过是皇上的家奴,毫无地位。
可奇怪的是,偏偏是地位如此低下的明朝读书人,最喜欢和皇上对着干,尤其是在嘉靖朝,大礼议之时,几乎是整个朝廷对抗皇上,以至于十几名大臣被嘉靖皇帝庭杖而死。
不但如此,到了明朝后期,南方的读书人更是结社读书,最有名的东林书院更是挂出了“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对联,一时间东林党人成为整个大明朝的脊梁,成为了天下舆论的中心,这些东林党人讨论时政,品评天下人物,仿佛自己才是这大明朝舆论的主宰。
可是到了明朝倾覆之时,东林党人却成了软骨头,一些其中的著名人物纷纷降清,其中最有名的莫过于名妓柳如是依附的钱谦益了。
包大农叹了口气,他可是肚子里有货的,只不过平时懒得仔细说罢了,今天喝多了酒,兴致好,忍不住多说两句。
“裕王,刚才我说他们是大明朝的蛀虫,你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包大农醉眼朦胧道。
“这个!旁的本王不知道,可是本王敢保证,高师父和张师父二人,都是我大明朝的栋梁!”朱载后老老实实回答。
“嘿嘿嘿,其实我刚才还没说完,这大明朝的蛀虫,怎么少的了裕王你呢?”
“我?”
朱载后就是一愣。
“大胆!”
“无礼!”
高拱和张居正一起喝道。
今天是看在裕王爷和银子的面子上,高拱和张居正才忍气吞声听包大农大放厥词。
虽然说包大农说的不是一点道理也没有,可毕竟太过无礼,可现在倒好,居然连裕王朱载后也拖下水来了。
“两位师父不必生气!”朱载后摇了摇头,有些好奇地看着包大农。
这位小包先生,旁的不说,倒是真的是和一般人不大一样。
高拱和张居正,那都是一等一的杰出人才,朱载后常常扪心自问,那是自愧不如。
可即便才能高如高拱和张居正,也在自己的面前恭敬无比,自然是尊重皇家的权力。
可是偏偏这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包大农,却似乎丝毫不将 自己这个王爷放在眼里。
“今天咱们几个都赤诚如此了,也不必讲究什么礼数了,其实我倒觉得小包先生所说,每一句都是闻所未闻的言语。”朱载后摆摆手,示意高拱和张居正好好听。
“你们二位都看到了,裕王是何等的仁爱平和!”包大农也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历史上的明穆宗朱载后,虽然在位时间很短,而且胆小懦弱,贪财好色,可历史上的评价却相当高,最主要的便是朱载后用人不疑,重用徐阶、高拱以及张居正。
包大农割了一条羊腿 ,放在口里大嚼,又招呼朱载后等人吃肉喝酒,过了好一会,包大农才打着饱嗝放下羊腿,叹了口气道:“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啊!”
“其实水是有源的,树是有根的,每个人倒霉都是有原因的!”包大农乜斜醉眼,看着高拱和张居正,道:“你们两位饱读经史,自然知道八王之乱了!”
高拱和张居正一惊,这八王之乱乃是晋朝初年的一场祸患,当时八个司马家的王爷先后起兵作乱,直接导致了晋朝的崩溃,只是不知道包大农何以忽然提起这件事。
“西晋亡于八王之乱,这是不假的,可是很少有人知道这八王之乱的根子是在曹魏!”此时的包大农颇有些指点江山的豪气,嘿嘿一笑道:“当年曹魏一国独大,力压吴蜀,那是何等的强大,可是居然被司马氏夺了权,那是为了什么?自然是因为曹魏没有大肆分封诸侯了,所以一旦朝廷出事,曹魏顿时覆灭。正因为如此,晋朝建立之后,吸取了曹魏的教训,第一件事就是分封同姓诸王,为的就是防止外姓夺权,只可惜,他们防的了外人,却防不了内鬼,最后还是死在了自家弟兄手里!”
高拱和张居正听了,心里暗暗点头,包大农这段话虽然不是毫无漏洞,但是大体上还是说得过去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包大农会提起前人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