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广群的话自然不是空穴来风，1983年四月，上面刚发了文件，计划调整国营企业的利润上缴方式，国营企业改革的步伐开始进一步推进。
在这样的时候，正需要以小见大的文章来推动人民思想态度的转变。
在屠广群看来，《锅碗瓢盆交响曲》正是这样一部好作品。
正面人物、反面人物都说不上完全正确，改革过程中暴露出的阻力、问题，各种人面对新事物的态度却全面而深刻，可以说正是《人民文学》需要的作品。
一个小时之后，在主编办公室里，章广年信手签下了稿费申请单，递给一旁的祝伟。
抬头看看冯春，他夸赞道，“少年天才啊！你那篇《棋王》，我们已经报上去了，明年的全国优秀中篇小说评选，我看问题不大。”
“这篇《锅碗瓢盆交响曲》时代性更强，估计造成的反响还会更大！”
说到这里，他拍拍冯春的肩膀，“以后有事儿就来找我们，人民文学就是咱们作家们的后盾！”
冯春笑着点头，心里想，这话应该翻译成“以后有稿子一定拿给我们”才对。
不过等冯春手里捏着770块钱的稿费单下了楼，他还是格外高兴的。
先后两笔稿费，加起来已经有1080元，五百多元的存款和做小买卖赚下的百十块，以及上班一个月的工资23.5元，冯春手里累计的财富已经足足达到了1700多元。
距离自己攒下两千元创业资金的目标可以说越来越近了。
骑车去银行存了钱，冯春想了想了，取出了一百块放在身上，一路骑车到了西单，直奔上次的眼镜店。
这次他去的是手表的柜台，依旧看的是之前的那块17钻的上海牌，型号是7120。
标价是120元，做工在冯春看来是不算多好的。
唯一的好处是从今年开始，除了缝纫机、电冰箱、电视机等一些紧俏商品，其他工业品已经放开供应，不需要工业券了。
服务员看他瞧得认真，又端出一块表盘大些的，“你手里这个样式有些老了，这个是新款，19钻的，贵十块钱。”
冯春摇摇头，“就要这个吧。”
这一款配的是网纹不锈钢表带，可以自己调位置，倒是省了些功夫。
扭头付了钱，把手表盒子放进包里，冯春一路蹬车回到了圆明园。
四合院里，五月的午后翻着阵阵热浪。冯春算算时间左右无人，干脆跑到水龙头那里接了两大桶水，跑旮旯里冲了个澡。
把自己收拾舒服了，他才甩着半干的头发回了屋。从包里掏出手表，往老太太面前一拍。
本来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的范老太顿住，眼睛越过老花镜盯着冯春。
“干嘛？”
“给你买的，试试？”
“不要，退了。”
“买完了退不了。”
“那也不要！”
范老太扬着头，“我当初那块儿是你爷爷给的。你算老几？也配给我送表？”
她说的这些冯春当然知道。之前那块老手表，去年给妈妈发完丧，为了还钱，老太太就送到信托市场卖了，冯春买台灯的时候走遍好几个信托市场，也没再找到同年的款式。
“行了行了！”
冯春打开表盒，干脆捉住老太太满是褶皱的苍老的手，直接给她戴上。
“上哪给你找当初那块？能弄个一样的不错了，你别蹬鼻子上脸啊，嫌弃新自己扔砖头上磨磨……”
“嘿！”范老太气得拍案而起，津门话都秃噜出来了“你介话索C呢？”
冯春嘿嘿一笑，也不搭茬，继续说道，“我这回的稿子，稿费足有七百七！”
范老太闻言，面色顿时好了许多，伸手给手表上了弦、对了时，不过嘴里依旧嘟囔着什么“败家子儿”、“胡乱花钱”，好在也就一阵。
哄好了老太太，冯春终于得空休息了一会儿。
人总是这样，饱暖思淫欲，舒服的时候就想着要更舒服。
想了再想，冯春发现想要继续在这个夏日里舒服下去，下一步还需要买电风扇、洗衣机、收音机、电视机，这些都算算上，还没算计需要的票证呢，单说自己的钱恐怕就不怎么够。
果然还得努力啊！
冯春心中暗暗定下了搞一部长篇作品的想法。
今天晚上柳宁呆的时间格外短，不过眼睛里闪烁的都是对明天的期待。
俩人坐在桌前，柳宁掏出纸笔来，伏案书写。
冯春只看到她高高的马尾微微颤动，片刻后才垂下，桌上是一行字。
【明天上午八点半，我去正觉寺那边等你。】
冯春看着她，眨眨眼，表示知道。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明，叫醒冯春的依旧是熟悉的哨声。
起床洗漱、跟着柳志国做完热身，依旧是绕圆明园跑大圈。
这次关晓北没有绕近道，不过跑了一半就跟不上队伍了。
夏日的清晨，温度也不算低，一行人的衣着都简略起来。冯春干脆就穿了一件跨栏背心，一条长裤，跟柳宁并排跑在一起。
只可惜柳宁不知施了什么魔法，现在运动起来，波动幅度比原来减缓了很多，规模看起来还不如昨天晚上。
可惜了这么好的天气。
感受到冯春不时游移过来的眼神，她狠狠地瞪了几眼，却也没说什么。
一圈跑下来，回到四合院，冯春头上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柳宁站在一旁，明显气喘，跟在后面的关晓北干脆就跟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冯春朝柳宁递了个眼色，扭头回家了。
吃过饭，重新洗漱一番，冯春看看时间，跟奶奶鬼扯了个理由，撂下一句中午不回来吃饭，就出门了。
骑上二八大杠，他慢悠悠地到了正觉寺南边，寻了个树荫静静等候。
不多时，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冯春扭过头去，正见到柳宁走过来。
她今天穿了一身缀边的青色碎花衬衣，纯白的领子显得脖颈的皮肤娇嫩似雪，下身则是一条素色方格裙子，搭配在一起，显得落落大方，散开的头发披在肩上，虽然脸上未施粉黛，但依旧让人觉得多了几分韵味。
冯春定定的看了几秒钟，直看得柳宁有些不好意思了，才点点头，“上车吧？”
“等等……”
柳宁有些羞涩，“你先帮我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