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瓮中天

蚩曜的喉骨正在菌化。

当他吹响星谣遗留的银梳时,梳齿间渗出的不再是芦笙调,而是发酵的酸响。声波所及之处,噬渊的岩壁渗出酒露,凝成三百具星谣的残影——她们跪在青铜酒甑前,正将自己的脊骨抽出来,打磨成酿酒用的骨铲。

“你听......“青云门主的虚影从酒雾中浮现,“这是你第七世为她刻的墓碑。“

蚩曜的耳膜被声浪刺穿,腐血凝成的菌丝却在虚空织出记忆:星谣的墓碑竟是一尊倒置的酵屿瓮,瓮底刻着“吾妻星谣,卒于合卺夜“。墓碑四周散落着银饰碎片,每片都嵌着蚩曜不同世代的断齿。

净魂池的废墟下埋着星谣的舌骨。

蚩曜用龙爪挖出这块莹白的骨片时,池底突然塌陷,露出万米深处的“醅狱“——三百根青铜柱上绑着星谣的魂魄切片,每片魂魄都连着菌丝导管,将她的痛感酿成“断肠醅“。

“这是你第五世造的孽......“青云门主踩碎一片魂片,星谣的惨叫在醅狱回荡。蚩曜的逆鳞突然暴长,刺穿自己的太阳穴,脑浆混着菌丝喷溅在青铜柱上——那些菌丝竟与星谣的魂丝同源,瞬间熔断了半数锁链。

星谣的残魂突然暴起,被菌化的银饰化作刀刃:“你还不明白?每世重逢都是醅狱新刑的开端!“

蚩曜吞下所有断肠醅时,噬渊化作了酿酒窖。

他看见自己前世的尸骸被投入酒甑,星谣正用银刀刮取他骨缝里的血枫菌。当蒸汽漫过她的脸庞时,蚩曜发现她在哭——泪珠坠入甑中竟化作噬心蛊,顺着菌丝爬回她的心脉。

“这酒......要噬主才能成酿......“星谣的银刀刺入心口,血线在空中凝成《九黎噬蛊诀》的残页。蚩曜的龙爪撕开酒甑,却见自己的遗骸早被炼成酒曲,正与星谣的肋骨共同发酵。

醅狱开始崩塌。蚩曜的脊椎节节断裂,每块椎骨都化作酒坛封入岩壁。星谣的残魂在最后时刻抱住他的菌化头颅:“去醅眼......那里埋着真正的重逢......“

噬渊最深处悬着一颗巨大的菌茧。

蚩曜用星谣的舌骨划开茧壁时,腥甜的浆液喷涌而出——茧中泡着完整的星谣初魂,她的银饰与菌丝长成一体,心口插着三百把合卺银刀。每把刀柄都刻着蚩曜某世的名字,刀身流淌着不同色泽的断肠醅。

“杀了我......“初魂的睫毛颤动如蝶,“用三百刀斩断轮回......“

蚩曜的龙爪握住第一把银刀,刀身突然浮现幻境:星谣在雷公山巅剜出双目,将眼珠炼成窥探天机的醅眼。当她摸索着将眼珠塞入蚩曜眼眶时,菌丝正从她空洞的眼窝长出新的瞳孔。

当第三百把银刀刺穿初魂心口时,噬渊响起了歌谣。

星谣的菌化银饰纷纷炸裂,碎屑在空中凝成新的醅眼。蚩曜的残躯被吸入其中,在沸腾的酒液里看到真相——所谓噬渊,竟是星谣第一世被剜出的右眼,而醅眼深处埋着她左眼的残片。

“饮尽这坛酒......“初魂的残影在酒液中消散,“你便能忘......“

蚩曜捏碎醅眼,菌丝酒液倒灌入喉。当最后一口酒入腹时,他看到了星谣从未说出口的真相:每世她承受的酷刑,都在削弱蚩尤恶念对噬渊的掌控。而重逢酒真正的药引,是她魂飞魄散时的笑。

醅眼坍缩成银戒。

蚩曜的残魂爬出废墟时,青云地脉深处传来芦笙调——那是星谣初魂最后的指引,曲谱刻在万魂鼎内壁,用三百世噬心蛊的血写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