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混着银杏叶的苦香钻进鼻腔，岁黎躺在普生观的老银杏树下，望着头顶交错的枝叶。十年前他初来乍到时，这树还只是手腕粗的幼苗，如今已能投下满地碎金。桃蹊跪坐在身旁，用沾了灵泉水的布条给他擦手腕，指尖不小心碰到伤口，轻声说了句“疼吗“，像极了小时候妹妹给他挑刺时的语气。
“墨沉，你的义眼又冒火花了。“砚生蹲在石桌边，用符纸卷成的镊子夹出墨沉义眼里的碎芯片，“下次再硬扛诡怪的精神冲击，我就直接给你换个算盘脑袋——至少不会短路。“
“算盘？那多没格调。“墨沉咧开嘴笑，嘴角还沾着黑血，“要换就换观主同款掌心纹路，没事还能当灵能充电宝。“
岁黎摇头轻笑，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银杏叶。叶片上还带着战斗时的焦痕，却在触碰到他掌心的瞬间，叶脉里泛起淡金光芒。远处传来零组特工的对讲机杂音，混着某个灵能者小孩的哭闹——那孩子刚才被人面花吓到，现在正抱着桃蹊的剑匣不肯撒手。
“诡怪母体已经消失。“墨沉将修复好的义眼重新戴上，镜片闪过蓝光，“碎片坐标......“
“别说那些了。“桃蹊突然打断，从兜里掏出块压扁的绿豆糕，“先吃点东西，观主昏迷时，砚生把供奉的点心全偷吃了。“
“明明是你藏在剑匣里的！“砚生抢白，耳尖却微微发红。岁黎接过绿豆糕，发现糕点上印着歪歪扭扭的“安“字，是桃蹊亲手做的——她总说这是流民巷的老手艺，吃了能安神。
咬下第一口时，岁黎听见地宫废墟方向传来异动。他猛地抬头，却看见妹妹岁瑶站在月亮门处，怀里抱着个裹着红布的匣子。她的发丝被夜风扬起，腕间的草绳上串着新的青铜铃铛，那是用百相诡怪的残骸重新锻造的灵器。
“哥，给你看样东西。“岁瑶打开匣子，里面躺着颗正在发光的莲子，“医院的张奶奶走了，临走前把这个留给我。她说，这是你前世放在她床头的......“
岁黎喉咙发紧。前世在ICU，他总给同病房的老人带莲子羹，没想到这个习惯竟跟着他穿越到了灵潮纪元。莲子的光芒映在妹妹眼底，他突然想起破镜那年，她在现实世界举着莲子对他笑的画面——原来有些东西，真的能跨越茧房，成为连接彼此的光。
“天元殿的地宫......“岁瑶轻声说，“其实是初代观主给自己建的衣冠冢。他知道阴司坊会利用灵潮复活镜主，所以把自己的头骨做成了诱饵。“
砚生手中的符纸突然烧着：“也就是说，我们这十年镇压的碎片波动，其实是初代观主用自己的灵能在给镜主下套？“
“他用三百年时间织了张网，就等灵潮把镜主钓出来。“岁黎握紧莲子，感受着里面微弱的灵能波动，“而我们，只是帮他收网的人。“
灵能对讲机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墨沉的义眼显示，苍澜城边缘的灵界薄膜出现新的裂痕，裂缝里渗出的不是黑雾，而是带着草木清香的灵能。某个民间灵能者在频道里大喊：“快看！镜界的树长到我们这边来了！“
众人赶到城墙时，看见的是难以置信的景象：灵界的倒悬森林正在与现实的梧桐街对接，倒悬的松树根须穿过薄膜，在地面扎下新芽，新芽上开着蓝紫色的花，花瓣形状竟与普生观的道纹相同。
“是共生现象。“桃蹊伸手触碰花朵，花瓣轻轻蹭过她的指尖，“灵能者的净化结界改变了薄膜性质，现在两边的灵能可以和平交换了。“
墨沉的义眼投射出数据：“生物相容性97.3%，生态污染指数归零......岁黎，你猜镜主看见这个会气成什么样？“
岁黎望着逐渐透明的薄膜，看见镜界里有个穿灰布道袍的少年正在种树。那少年抬头望向他，左眼角的泪痣在阳光下闪了闪——像极了年轻的砚生，又像初代观主画像里的某个瞬间。
“他大概会气到再分裂出无数个诡怪吧。“岁黎笑着摇头，转身走向观内，“不过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哦？“砚生挑眉，“是零组的新任务，还是桃蹊藏在厨房的桂花酿？“
“都不是。“岁黎从墙上取下净化刃，刀刃上的“共生“纹路在夕阳下泛着柔光，“是去给灵界的树浇水，顺便......“他看向妹妹怀里的莲子，“种点能开花的希望。“
夜风拂过银杏树梢，带走最后一丝血腥味。桃蹊抱着剑匣哼起童谣，墨沉用铜钱给小孩变戏法，砚生在修补破损的令旗，岁瑶则坐在门槛上，给莲子裹上防水的符纸。远处的灵界森林里，蓝紫色的花开成了海洋，与现实世界的万家灯火交相辉映。
岁黎突然明白，初代观主刻在普生观匾额里的秘密：所谓“普生“，从来不是单方面的拯救，而是让光与暗、灵与肉、过去与未来，都能在同一个世界里，像银杏叶与灵界花那样，共生共荣。
他握紧净化刃，刀刃映出自己的脸——不再是十年前那个在流民巷挣扎的少年，而是终于学会在茧房里种桃花的观主。
“走吧，“他朝伙伴们扬起嘴角，“去看看镜界的月亮，是不是和这边一样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