酬坊州王司马与阎正字对雪见赠

[题解]

稗山判定此诗为“李白第一次长安之行”的作品(见《李白两入长安辨》,载《中华文史论丛》第二辑,本章所引稗山文字均出此文)。安注定为开元十九年早春作。

游子东南来,自宛适京国。飘然无心云,倏忽复西北。访戴昔未偶,寻嵇此相得。愁颜发新欢,终宴叙前识。阎公汉庭旧,沉郁富才力。价重铜龙楼,声高重门侧。宁期此相遇,华馆陪游息。积雪明远峰,寒城锁春色。主人苍生望,假我青云翼。风水如见资,投竿佐皇极

[句笺]

①“游子”四句,稗山曰:“这是说他从南阳来到长安,然后又到了坊州。”

②华馆,应指驿馆。

③远峰,指桥山。坊州今为陕西黄陵县,城倚桥山,《史记·五帝本纪》“黄帝崩,葬桥山”,即谓此山。

④“主人”四句,稗山认为,“李白集中的关内(包括长安、华州、邠州、坊州等地)诸诗”,在“思想感情方面”有一类“表现为穷愁潦倒、渴望遇合,显示出进身无门,彷徨苦闷的”,“这和他那些待诏金门、春风得意的作品,固然迥不相同,就是和那些受谗被放以后之作,也有严格的区别”,所举即有此四句。这成为稗山判断“李白不止一次到过长安”,即天宝初供奉翰林之前另有一次长安之行的作品依据(《李白两入长安辨》)。纬按,此四句纯系干谒之辞。

[义释]

稗山首倡李白“两入长安”之说,此诗是其立论的重要诗例之一。关于“两入长安”说,朱金城先生在其《李白集校注·后记》中曰:“李白两入长安及游邠州、坊州问题,本书曾在《酬坊州王司马与阎正字对雪见赠》、《春陪商州裴使君游石娥溪》、《春归终南山松龙旧隐》等诗笺释中,对传统的论点提出了疑问,当时得到稗山同志的赞同。他不久就发表了《李白两入长安辨》(《中华文史论丛》第二辑),最先系统地提出了李白两次进长安的主张,初步解决了李白生平和作品编年中的重要关键问题。”瞿、朱注在《酬坊州王司马与阎正字对雪见赠》一诗的“按”中曰:“白之游邠州坊州必非在天宝初出京之后,说见卷二十《春陪商州裴使君游石娥溪》诗。”在《春陪商州裴使君游石娥溪》一诗的“按”中又曰:“揆诸情理,既放还山(不论出于自请,抑被放黜),似不得漫游以事干谒也。”

自稗山首倡李白“两入长安”之说后,第一位响应者是郭沫若。郭氏在《李白与杜甫》之“李白的家室索隐”一节叙述李白第一次入长安的经历曰:“他以开元十五年招赘于许家,结婚时已经二十七岁了。……就在这结婚后第三年开元十八年的春夏之交,他经由南阳第一次赴长安。到达长安后寓居终南山,靠着他自己的才华和许家的旧有势力,他结识了唐玄宗的妹子玉真公主(后赐号持盈法师)、贺知章、崔宗之等人。在长安住了不久,在同一年的秋末又西游邠州、坊州(纬按,坊州在长安直北,李白应是西游邠州过后,又北游至坊州),在那里度过了一个冬天。开元十九年的春间回到终南山。当年五月以猎取功名无着,乃离京泛舟黄河东下,中途遇风浪,遂在梁园(开封)留下了。”关于李白第一次入长安的年份,郭沫若定为开元十八年,其基本依据有二:第一,李白《与韩荆州书》曰:“三十成文章,历抵卿相。虽长不满七尺,而心雄万夫。王公大臣,许与义气。”郭氏曰:“开元十八年,李白三十岁。那时玄宗在西京。……李白在三十岁时要‘历抵卿相’与‘王公大臣’等交游,只有到西京去才有这样的可能。”第二,杜甫《饮中八仙歌》所列举的八人中有苏晋,“苏晋死于开元二十二年(见《唐书·苏珦传》)。如果李白仅于天宝初年去过一次长安,苏晋何以能预‘八仙’之游”。

关于第一次入长安的动机和直接原因,郁贤皓征引李白在安陆所作《上安州裴长史书》结尾处数语:“若赫然作威,加以大怒,不许门下,逐之长途”,“再拜而去,西入秦海,一观国风。永辞君侯,黄鹄举矣。何王公大人之门不可以弹长剑乎?”曰:“这里说的‘西入秦海,一观国风’,也就是李白决定离开安陆,到长安去找政治出路。”(《李白两入长安及有关交游考辨》,原载《南京师范学院学报》1978年第4期;又载《社会科学战线》编《中国古典文学研究论丛》第一辑,题为《李白初入长安事迹探索》;1980年10月补充修改,收入《李白丛考》)郁贤皓又根据《上安州裴长史书》中“五岁诵六甲,十岁观百家,轩辕以来,颇得闻矣。常横经籍书,制作不倦,迄于今三十春矣”数语,曰:“历来注家都认为这是李白三十岁时写的一篇文章。”从而进一步确定了李白初入长安为三十岁时事。纬按,《上安州裴长史书》以“何王公大人之门不可以弹长剑乎”作结,且出以强烈的反诘语气,表明了李白“一入长安”的直接目的,是要通过干谒“王公大人”的途径,寻求仕进之路,以实现自己在《代寿山答孟少府移文书》中所宣言的“申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奋其智能,愿为辅弼,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的功业抱负。

参见薛天纬《李白一入长安事迹之我见》,载《唐代文学论丛》总第三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