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银月发簪

晨雾还未散尽，李静静站在青石铺就的街道中央，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她从未见过这么多房子——不是矿场那种低矮的工棚，而是真正的两层、甚至三层小楼，红瓦白墙，窗棂上雕着花纹。

“这就是...城市！？“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李玄将最后一枚金币塞进钱袋，满意地掂了掂重量。金店老板的态度从最初的怀疑到谄媚的转变，再次验证了黄金在哪个世界都是硬通货。

“准确地说，是边境小镇。“他指向远处冒着炊烟的集市，“饿了吗？“

李静静没有马上回答。她的目光被街角一家店铺吸引——橱窗里摆着各式发饰，最显眼的位置是一支银制发簪，簪头弯成新月形状，镶嵌着几粒细小的蓝宝石，看来对月亮的崇拜在民间并不少见。

“想去看看？“李玄顺着她的视线问道。

“不、不用了！“李静静慌忙摇头，粗布衣袖擦过眼角，“我只是...从来没...“

话音未落，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从身后传来。四名穿着锃亮铠甲的骑士开路，后面跟着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行人纷纷避让，李玄拉着李静静退到路边。

马车窗帘掀起一角，露出一张妆容精致的少女面孔。少女的目光扫过李静静沾满煤灰的粗布衣裳，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哪来的臭外地的？“她的声音甜得发腻，“这种脏东西也配进城？“

李静静的身体瞬间绷紧。李玄感觉到她掌心泛起微光——土系灵能在不安地躁动。

“别理她。“他低声警告，“我们——“

“露西小姐问你话呢，贱民！“为首的骑士突然抽出佩剑，“跪下回话！“

剑尖几乎戳到李静静鼻尖。她的瞳孔骤然收缩，矿场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骑士的鞭子、母亲的骨灰、契约石的诅咒...

“臭本地的，老娘碍着你了吗！“

李静静猛地抬头，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地面突然震颤，青石板如波浪般起伏，骑士们踉跄后退。一道土墙拔地而起，将马车与人群隔开。

集市瞬间鸦雀无声。

“二、二级土元素使？“有人结结巴巴地惊呼。

李玄暗道不妙。他一把抓住李静静手腕，在她耳边急促地说：“收力！这种小角色不值得动气。“

土墙轰然倒塌。烟尘散去后，马车里的贵族少女脸色煞白，刚才盛气凌人的骑士们单膝跪地，剑尖插进土里以示臣服。

“大人恕罪！“骑士首领的声音在发抖，“我们不知道您是...”

李玄没等他说完，拽着李静静快步离开。走出两条街后，他忽然拐进那家首饰店。

“老板，那个月牙发簪。”

当李玄将发簪别在李静静发间时，少女的眼泪决堤而出。蓝宝石在阳光下闪烁，像极了矿洞深处的灵能石光芒。

“很适合你。“李玄轻声说。

李静静颤抖的手指抚过发簪，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你哪来的钱？那个金店...“

“用了一点小手段。”李玄眨眨眼，“还记得我造银锭的能力吗？”

李玄心中得意——现在每天能转化五十公斤物质的能力，足够他们短期内挥霍了。

正午时分，他们坐在集市最热闹的酒馆里。李静静面前堆满了从未见过的食物：淋着蜂蜜的烤苹果、撒着香料的烤肉、松软的白面包...她每样都只敢尝一小口，仿佛怕这是场易醒的梦。

“吃吧，都是你的。“李玄将一杯冒着气泡的饮料推到她面前，“这叫蜜果酒，度数很低。“

李静静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眼睛顿时亮起来：“甜的！和可乐一样好喝！“

邻桌的议论声飘进李玄耳朵。

“...灰山矿场暴动，听说契约石都被毁了...”

“...灰烬之刃大人战死...”

“...龙族在东线又攻陷三座城...”

他不动声色地放下酒杯。情况比想象的严峻——炎铁王国正在战争中节节败退，边境很快就会成为战区。

“我们得找个地方住下。“他扫视四周，目光停在酒馆后墙的公告板上。众多悬赏令中，一张泛黄的羊皮纸格外显眼：

【招募元素使】

【地点：银橡树旅店】

【报酬：每日2银币+提成】

李玄撕下告示时，柜台后的老板娘突然开口：“小哥是元素使？“

“我妹妹是。“他指了指正在和烤鸡腿搏斗的李静静，“二级土系。“

老板娘手中的抹布掉在地上。她上下打量着衣着朴素的少女，很难将她和尊贵的二级元素使联系起来。

“如果是真的...银橡树提供免费食宿。“老板娘压低声音，“最近有批货要从黑岩城运来，需要元素使护送。“

李玄若有所思地点头。旅店通常鱼龙混杂，正是打探消息的好地方。这时李玄发现了李静静的小动作——他瞥见李静静偷偷将没吃完的面包包进手帕——这个习惯得慢慢改掉。

黄昏时分，他们站在银橡树旅店门前。这是一栋三层木质建筑，招牌上刻着棵发光的银白色橡树。推门进去的瞬间，温暖的火光与喧闹声扑面而来。

“新来的元素使？“柜台后的老头头也不抬，“测过等级了吗？“

李静静紧张地看向李玄。后者从钱袋摸出一枚银币按在柜台上：“两间房，要安静的。“

老头这才抬头，浑浊的眼睛扫过李静静发间的银簪，突然眯起：“灰山矿场的？“

李玄肌肉瞬间绷紧。

“别紧张。“老头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金牙，“我对逃奴没兴趣。相反...“他推过来两把黄铜钥匙，“三楼最里间，视野最好。“

房间比想象中宽敞。李静静扑向靠窗的床铺，脸埋进蓬松的羽毛枕里深深吸气。

“香的...“她喃喃道，“不是煤灰味。“

李玄检查完门窗，从怀中掏出一卷刚买的羊皮地图铺在桌上。借着夕阳余晖，他手指划过一条蜿蜒的路线：“从灰山到王都，至少要经过七座城。现在战争爆发，沿途恐怕...“

轻微的鼾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李静静蜷缩在床上睡着了，发间的银簪在暮色中泛着微光。李玄轻叹一声，不禁摇了摇头，拉过毛毯盖在她身上。李静静毕竟还是个孩子，这两天的变故太大，又是一路奔波，显然是累了。

窗外，第一颗星星亮了起来。李玄凝视着夜空中的明月——比地球看到的要大上一圈，边缘泛着淡淡的蓝晕。某种奇异的共鸣在血脉中苏醒，他忽然很确定：这轮月亮与穿越时见到的光门绝对有关联。

“玄哥...“李静静在梦中呓语，“发簪...好看吗...“

李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却在关门瞬间听见屋内传来窸窣声。透过门缝，他看见李静静已经坐起身，正对着小镜子笨拙地调整发簪角度。

月光透过窗棂，在她的小脸上画出一道银线。

次日清晨，李静静端着餐盘推开李玄的房门时，发现他正在摆弄一块奇怪的金属板。

“早餐！“她骄傲地宣布，将堆满食物的托盘放在床边，“我用了你教的方法——“她模仿着李玄昨天在酒馆的姿态，“'我是二级元素使，给我双份培根'，然后他们就真的给了！“

李玄忍俊不禁。他接过托盘，顺手将金属板递给她：“试试输入灵能。“

李静静好奇地照做。金属板突然亮起蓝光，浮现出几行文字：

【灵能等级：2.3】

【属性：土（87%）、火（9%）、未知（4%）】

【潜力评估：A】

“这是...？“

“灵能检测板，昨晚在黑市买的。“李玄咬了口培根，“你的土系天赋很强，但真正有趣的是这4%的未知属性。“

李静静茫然地眨眼。

“我猜和月亮有关。“李玄指向窗外。白天的月亮像个淡蓝色的剪影，几乎与天空融为一体，“还记得你说过，圣龙降临那晚出现的月亮吗？“

话未说完，楼下突然传来嘈杂声。李玄警觉地起身，示意李静静躲到门后。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他们房门外。

“就是这间。“是昨晚柜台老头的声音。

门被猛地推开。一个披着灰色斗篷的高大男子站在门口，腰间佩剑的剑柄上镶嵌着火焰纹章。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房间，最后停在李静静发间的银簪上。

“灰山矿场的二级土元素使？“男子的声音低沉沙哑，“我是元素师协会的监察使。根据《战时特别法令》，所有二级以上元素使必须——“

他的话戛然而止。李玄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侧，一把匕首抵在他腰间。

“必须什么？“李玄轻声问，匕首微微用力，“继续说啊，监察使大人。“

男子浑身僵硬。他完全没看清对方是如何移动的——这速度绝非普通灵能者能达到的，明明他自己也是二级，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登、登记在册...“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只是例行公事...“

李玄收起匕首，突然露出灿烂的笑容：“早说嘛。我妹妹当然愿意配合登记。“他转向李静静，“对吧？“

李静静呆呆地点头，完全跟不上节奏。

监察使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颠了颠李玄放在他怀里的钱袋子，露出满意的表情，掏出一块水晶板：“姓名？“

“李静静。“

“年龄？“

“十六...大概？“

监察使记录的手突然顿住：“等等，你说你姓李？“

房间温度仿佛骤降。李玄的手指无声地摸向腰间。

“东方姓氏...“监察使若有所思，“难怪天赋异禀。“他收起水晶板，态度突然恭敬起来，“登记完成了。如有需要，协会会通过灵纹石联系您。“

门关上后，李静静长舒一口气：“他为什么听到'李'字那么惊讶？“

李玄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集市上熙攘的人群。在这个世界，“李”这个姓氏在这个世界确实有点子违和。

“玄哥？“李静静扯了扯他的衣袖，“我们接下来...“

“先吃饭。“李玄揉乱她的头发，“然后教你控制灵能。至于其他的...“他看了眼监察使离去的方向，“等麻烦找上门再说。“

午后阳光透过纱帘，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李静静盘腿坐在光斑中央，按照李玄的指导尝试凝聚灵能。她头上的银簪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一弯坠入凡间的新月。

李玄靠在窗边，手中把玩着昨晚制造的月牙徽章。徽章背面的秘纹与李潮草稿纸上的图案一模一样——这个巧合让他隐隐不安。

当李静静成功让一块鹅卵石悬浮起来时，欢呼声惊飞了窗外的麻雀。李玄微笑着看她手舞足蹈的样子，忽然想起孤儿院那个教弟弟妹妹认字的自己。

“玄哥！我做到了！“李静静兴奋地挥手，悬浮的石头差点砸到花瓶。

李玄正要回应，一阵剧痛突然刺入太阳穴。无数画面在脑海中闪回：青铜巨门上的月相浮雕、穿白袍的占星师、宇宙深处的银色漩涡...最清晰的是一个女人的背影，银发如瀑，长裙曳地。

“玄哥？“李静静担忧的脸出现在视野里，“你脸色好白...“

李玄摇摇头，将徽章攥进掌心。金属边缘割破皮肤，鲜血顺着纹路流淌，竟逐渐形成一个月亮形状的图案。

“没事。“他抹去血迹，若无其事地站起身，“继续练习吧。，待会儿带你去集市买新衣服。“

李静静将信将疑地坐回去。当李玄转身倒水时，她悄悄将最软的那块面包塞进他口袋——就像曾经在矿场照顾生病的母亲那样。

窗外，白昼的月亮仿佛也变成了淡红色，像一滴晕染在水中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