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千般谋划终上台

又是一日,天朗气清。

李氏别院堂前。

李祺找到了为李三姑娘安葬完的紫鹃,她无父无母,李祺收留了她。

如今这座别院中,除了李氏一家四口外,另有六个侍候临安公主的侍女。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

芳儿,你来解释一下这段话的意思。”

李氏别院中,李祺在教他的两个便宜儿子读书,以他如今的学识,教两个稚童,可谓绰绰有余。

李芳一板一眼的说道:“天所赋予人的东西就是性,遵循天性就是道,遵循道来修养自身就是教。道是片刻不能离开的,可离开的就不是道。因此,在无人听得到的地方也要恐惧敬畏。”

背完这一段解释后,李芳道:“这就是圣人所说君子慎独的道理。”

李祺满意道:“君子在无人看见的地方也要小心谨慎,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意思是君子在任何地方都要小心谨慎,若是不谨慎,君子就会变成小人,而小人是注定要败亡的。

这是李氏从血雨腥风中得来的家风,你们要谨记。”

一个家族的长盛不衰,最重要的就是家风和当家人的眼光!

邪路爬上去的确快,但跌下来也快的很,倚仗权势而兴盛的,终会因为权势人物的消失而败亡。

未来李氏当家人李祺不担心,他只担心李芳和李茂会不谨慎,一旦牵连主支,那就万事皆休了。

“驸马。”

临安公主走进书房,李祺一见,便让李芳和李茂先出去,两兄弟向母亲行礼后离开。

公主欣然道:“驸马,父皇将你这一年来所著的文章在京中分批传播,不过三日,京中士子便为之震动。

而且父皇已经允许李氏后裔参加科举!”

她眼睛亮晶晶,脸颊泛着激动的红色。

在她看来,父皇将李氏大放于光明之下,自然是喜事。

李祺微笑颔首,虽然他足不出户,但这些事他却已经知道。

因为……

【皇帝释放明显善意,族长李祺声望+101,当前族长李祺声望1。】

【文章在京中传播,得到少数人认可,族长李祺声望略微上涨,满1点后加权。】

【李氏减轻罪孽,后代允许参加科举,家族声望+30,当前家族声望-70。】

系统已经给了他答案,果然和他猜想的没错。

朱元璋将李祺的这些文章撒播出去,而且允许李祺的后代参加科举,是一种很明显的正面态度,说明这个女婿依旧得皇帝的看重。

虽然在士林中,对他大多数都是骂声,因为很多人看来,朱熹圣人的经典一字不能改,区区李祺竟然敢质疑朱圣人,简直狂妄。

但大多数人不再认为他不再是不可接触的罪人,所以李祺本人的声望瞬间就涨到了正值。

这就是皇帝的威权!

这就是李祺一直以来筹谋让皇帝原谅、重视他的缘由。

至于整个李氏家族的声望增长之所以很有限,是因为从文章中明显能看出,李祺和韩国公府切割了,他的脱身是“背刺”了韩国公府。

李祺在文章中虽然没有承认他的父亲李善长谋反,但明确的提出了李氏的下场是“待君不诚”以至于“遭逢大难”。

这种“陛下圣明、臣下全责”的态度,成功打动了朱元璋,但对整个李氏的名声而言,依旧是负累,现在李善长还是有罪之人。

李氏家族也只能允许后代参加科举,距离翻身还早得很。

李祺不是不想为李氏平反,但一口吃不成胖子,他不会去以卵击石。

现在能让李氏回到京城,重新站上政治舞台,已经是极限。

而且他又没真的承认李善长真的谋反,这里面埋藏了伏笔,玩弄了心机,留下了口子。

等朱元璋驾崩之后,随时都能反口,有朝一日平反也不算是什么,反正后世皇帝打老祖宗的脸,这都是基本操作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总之大多数人自然猜不到李祺谋划如此长远,甚至想到了几十年、几百年后的事情。

他们只能看出,皇帝不是要给韩国公府翻案,甚至还要更加严厉的打击胡惟庸党。

整个李氏,唯一能挑大梁的李祺,不能参加科举,李氏依旧是个没有政治前途的家族。

不过李祺不这么想。

首先要明确一个政治的基本规则——官位≠权力,权力=可以直接调动的资源(官位)+可能调动的资源(声望)。

他瘸了一条官位这条腿,不可能登顶权力巅峰,但不意味着他彻底没用,若是他能桃李满天下,也是相当有能量的。

“既然父皇已经将为夫的文章传遍京城,那父皇便是准备见我们了,陛前问答为夫准备了千万遍,只为今日。”

没有出乎李祺的预料,圣旨很快就从宫中传出,召二人进宫面圣。

而这辆明显挂着皇室标识的马车穿过太平街时,汹涌的嘈杂议论声纷纷然传入了李祺和临安耳中,其中有许多士子在争论。

“李祺蔑视圣人经典,不听大儒的教导,难道听他一个半路出家的连功名都没有的罪臣后裔吗?”

“是啊,他才读了多久的书,竟然就敢对圣人之言质疑,简直可笑。”

“你们这些北方人,懂什么叫朱子之学?敢在我们面前狂言?”

理学在南宋末年时兴盛,那个时候北方早就是金国的国土了,南北分割数百年,南方学术繁盛,而北方疲弊,教育远不如南方,这句话的确是切中了很多北方学子的命脉。

而后明显有北方口音的学子反驳道:“自朱子亡后,经历暴元百年,你南方学子难道就能尽知朱子之意吗?

我看李祺驳的就很有道理,他不是曲解朱子之意,而是去伪存真!”

“没错!李景和的文章注释之上皆记有年月,洪武二十三年六月时,他尚且稚嫩。

但短短一年时间,其文章之恢弘,评注之老辣,就已经让我望尘莫及,连望其项背都做不到。

他这样的天才做出的注释,就是朱子本意。”

儒家是非常推崇圣人的,甚至认为圣人生而知之。

“古者有云:艰难困苦,玉汝于成。

李景和遭逢大变顿悟,我看他便是当世可传承圣道之人,岂容尔等置喙!”

但这些声音很快就淹没在了更多讨伐质疑的声音中。

车厢之中,临安公主握着李祺的手,有些担忧的安慰道:“夫君莫要在意,只要父皇喜欢即可,而且同样有士子支持你。”

李祺听着这些争论,嘴角微翘。

他根本不在意时人评论,做皇帝手中的刀,日后所要面临的狂风暴雨还不知道有多少。

道统之争,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他这一生不能站在高处,那就为后世子孙铺个锦绣前程!

如今看来,形势比预想中要好,南北之争,已经有了苗头。

在李祺眼中,这是另外一把神剑的铸造材料。

马车渐行渐远,身后的声音也渐渐归无。

不多时,马车停下,站在巍峨的皇宫之前,临安公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曾经以为她这辈子都回不到这里了。

“咦?”

临安公主在感慨,李祺却见到了一个有些没想到的人进了宫。

“刑部尚书杨靖?”

似乎是感受到了李祺的目光,杨靖在踏进宫门前回头看了一眼,二人的视线对在了一起,一闪而过的锋芒,而后齐齐拱手行礼。

杨靖转回头脸色瞬间阴沉。

李祺眼中厉色也勃然而升。

“杨靖这个时候进宫,一定是来汇报王五之事,这件事表面上只是几个普通百姓,但是却牵连了地方官、兵部、五军都督府、卫所,牵一发而动全身,杨靖一定是焦头烂额,要了解完全情再做决定。”

李祺只觉得上天都在助他,恰好是他进宫面圣这一天,杨靖来汇报这件事,这岂不是杨靖自己在往刀刃上撞!

“请公主与驸马随奴婢进宫。”

从宫门到奉天殿尚有一段距离,杨靖已不见踪影,直到李祺与临安公主被带到侧殿,才听到了杨靖的声音,他正在回朱元璋的询问。

李祺听了几句,眉角眼梢便带起了笑。

果然如此!

果真如此!

杨靖啊,你自己找死,可就不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