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把这里当成家

秋月听了,大着胆子接话道:“主子,您可别这么说,您这话吓得我晚上都不敢出门了。”

她眼睛瞪得圆圆的,脸上带着一丝俏皮的可爱。

旁边一个性格腼腆的小宫女,微微低着头,轻声提醒她:“咱们院子落锁了,出不去呢。”

她的声音轻柔,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宁堇琰被这实诚孩子的话逗得哈哈大笑:“哈哈哈,你提醒得对呀!不过呢,咱们把自己这院子布置得亮亮堂堂、温馨一点,像家一样,咱们自己住着也能舒服些。”

“像家一样!”

这句话宛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所有宫女和仆从心中激起层层涟漪。

她们自幼为奴,在这深宫中,不过是只求有口饭吃。

“家”这个词,对她们而言,太过陌生。

桑芩微微一愣,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

家是什么样子?

桑芩早已记不清了。

从小,她就被人教着各种严苛的规矩,动辄打骂苛责,从未有人跟她说过,哪里可以像家一样。

此刻,听到宁堇琰这话,她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暖流,一种对未知的期盼悄然滋生。

其他宫女和仆从们也都面面相觑,眼中渐渐泛起光芒。

虽然他们不知道真正的家究竟是什么模样,但宁堇琰描绘的这个“像家一样”的愿景,让他们心里都有了盼头。

大家开始互相商量着,如何把这个院子布置得更温馨。

梦婉提议在院子里种上些花草,让院子充满生机;

圆脸爱笑的仆妇晴儿则说她缝得芦花被子最蓬松最暖和,她来给院里的人缝被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变得热烈起来,这八九个人的关系肉眼可见的亲密起来。

芷兰院内,众人一边干活,一边时不时传出阵阵嬉笑,气氛倒也显得颇为融洽。宁堇琰身处其中,思绪却渐渐飘远。

方才,那个叫晴儿的仆妇提及缝芦花被,这不经意的一句话,瞬间让她意识到,此时身处秦朝,棉花尚未传入中原,富贵人家尚可盖锦裘以御寒冬,可普通百姓只能用茅草或芦花填充被子来勉强取暖。

宁堇琰心中暗自思忖,棉花一时半会儿是弄不到了。

可这漫长的冬日即将来临,若不早早预备,到时候非得被冻死不可。

火炕,对,火炕得赶紧安排上。

她越想越觉得此事刻不容缓,当机立断,转身走向桑芩刚刚擦拭得一尘不染的案几,在一个蒲草编织的软垫上盘腿坐下。

她伸手拿过一张洁白如雪的棉帛,又寻来笔墨,全神贯注地开始描绘她记忆中盘火炕的详细方法与构造。

始皇政心中惦记才被禁足的宁堇琰,实在没忍住,不带一人,自己施展轻功偷偷去芷兰院后院隔窗偷看,发现宁堇琰并没有他想的那般茶饭不思。

倒像是找到了独处的乐事,在案几上写写画画,乐在其中。

始皇政气闷不已,又偷偷离去。

这一切,宁堇琰不知。

时间在笔尖悄然流逝,不知不觉间,夕阳的余晖渐渐隐去,最后一抹阳光也从屋子里消失殆尽,黑暗开始笼罩整个房间。

宁堇琰沉浸在绘制火炕图中,丝毫未察觉到周围的变化。

桑芩见宁堇琰聚精会神地写写画画,生怕打扰到她,便轻声吩咐众人都出去干活,自己则在一旁默默守候,时不时为宁堇琰添些茶水。

终于,宁堇琰完成了绘制,她抬起头,这才惊觉屋子里安静得有些异常。

她缓缓站起身,舒展了一下因长时间盘坐而变得僵硬的双腿,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试图驱散周身的疲惫。

她轻轻推开门,一阵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只见那个绑着扫把打扫庭院的小宫女,不知说了句什么俏皮话,惹得秋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这突如其来的笑声,让正扶着梯子整理高处杂物的小宫女吓了一跳,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宁堇琰见状,心中一紧,赶忙喊道:“小心!”

好在那小宫女反应迅速,及时稳住了身形。宁堇琰快步走过去,关切地问道:“没事吧?干活的时候可得小心些。”

小宫女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道:“夫人,没事,是秋月姐姐的笑声太突然,把我吓着了。”

秋月吐了吐舌头,笑着说:“对不起呀,我没忍住。”

宁堇琰看着她们活泼的模样,不禁莞尔,说道:“好了好了,大家干活的时候还是要注意安全。”

那唤作阿萝的丫头不过十二三岁,此刻瞧见宁堇琰看到她,涨红着脸回应:“奴婢见过主子,主子您稍等,奴婢去掌灯……”

宁堇琰点点头,对这宫女对自己的畏惧感到无奈。

她知道这里是秦朝,要想让这些长期处于封建压迫下的人,拥有独立的思想,明白自我的概念,实属不易。

但,给种下一粒“我”种子,就会慢慢发芽。

最起码在这个院里,大家相处起舒服许多。

话音未落,檐角忽地扑簌簌惊起群鸦,暗羽掠过秋阳,在斑驳宫墙上投下转瞬即逝的影子。

宁堇琰和众宫女皆吓了一跳。

“就该让这些晦气东西怕咱们的亮堂。”

待看到群鸦飞走,宁堇琰宁堇琰指尖轻叩宫灯,青铜发出清越鸣响。

“去把西厢那扇雕花屏风也抬来,今夜咱们在院里煮茶赏月。”

“对了,桑芩,你过来一下。”

桑芩听到呼唤,赶忙走上前:“夫人,有什么吩咐?”

宁堇琰指了指手中的棉帛,说道:“这是我画的火炕图。咱们得尽快把火炕盘起来,不然冬天来了可就来不及了。

你去安排一下……”

想想又摇头:“罢了,先收起来,待到方便的时候再安排。”

桑芩接过棉帛,仔细看了看,虽不太明白这火炕究竟有何妙用,但见宁堇琰如此重视,便认真应道:“是,夫人。”

夜,如墨般浓稠,沉甸甸地压在芷兰院周围。

门外,几名身姿挺拔的黑甲卫们如同一尊尊雕塑,静静伫立在这清冷的夜色中。

四周静谧得仿若荒野,唯有芷兰院紧闭的院门内,隐隐透出些许橘黄色的光亮,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醒目。

一名黑甲卫忍不住缩了缩肩膀,打破了沉默,低声抱怨道:“唉,也不知咱们得在这儿守多久?

这院门都落了锁,里面那几位女眷,难不成还能逃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