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城隍胡同的九哥，以及洪义社的生意

唐装男子不说话了。

另两人心照不宣的告辞，走出了洪义社的大堂。

唐装男子将火锅旁两人还没动过的一次性碗筷扔进垃圾桶。

而后，从桌旁的消毒柜里拿出一副精致陶瓷碗筷。

招呼徐勉：

“浪费可耻！来吃火锅！”

这人明明看起来还算和蔼，说话也勉强算是可亲。

可徐勉在面对他的时候，却比面对两面佛时候的压力还大。

唐装男子夹起一片看起来像是午餐肉的食物，在嘴里嚼碎了咽下，眯着眼睛对徐勉说：

“刚刚那个看起来阴森森的家伙，是咱们城隍胡同一家玉器行【探琼轩】的掌柜。

大名郭正阳，道上都叫他【寒鸦】。

他修有一门独特的寒属性功法软件，叫《十八摸2.0》。

正是因为这门软件，他对玉石的鉴定一道颇有造诣。

无论什么样的石头，只要摸上一把，就能知道那石头里有没有玉，是什么玉。”

2.0版本，那得是筑基期才能用的软件了。

那么，这郭正阳……【寒鸦】，他的修为必定不会低于筑基期。

真是个毫无惊喜的推测。

徐勉也是自来熟，猜测道：

“这功法软件，是配合义体来用的？”

这话一出口，唐装男子立刻高看徐勉一眼：

“是的！

这《十八摸》，要配合一种精密电子义手使用。

这义手，便是他探寻玉石的关窍。

也是独门绝技。

至今没人能复制，更没人能洞悉其代码逻辑原理所在。”

说到这，唐装男子忽然一笑：

“也因为这只义手，寒鸦特别不受咱们城隍胡同里姑娘们的待见！”

他在说正事，并不想在这方面纠缠，转而道：

“另一个又高又瘦，肌肉萎缩，用电子喉咙说话的。

是咱们城隍胡同一家复古电子垃圾商行【垃圾佬】的掌柜。

大名郝壮实，道上人称【破嗓子】。

你别看郝壮实这人说话像是复读机，痴痴傻傻。

他可比寒鸦狠多了。

这人以前是混邪道的。

他做过盗版软件生意，是刀口舔血的狠茬子。

手里挂着不少人命。

后来花大价钱洗白了身份，才来到了咱们城隍胡同。

【破嗓子】这个外号，是我们这些有头脸，有修为的掌柜，才能叫的外号。

若是别人这么叫他，就要被他割了喉咙，从喉咙里面把舌头拉出来。

然后，他就会问“你说谁是破喉咙？”。

别人已经被他割了喉咙，自然答不上来。”

徐勉微微点头：

“想必那寒鸦也不比他好到哪去。”

唐装男子咧嘴一笑，丢了个肉丸子进嘴里：

“寒鸦改造那只精密电子义手的时候，手术做的不成功，影响到了神经，丢了些理智。

他有点疯癫之后，就患上了怪癖，喜欢用很暴力的手段玩弄性偶。

好多姑娘都在他手底下可惜了。

他运气差，有一次租性偶的时候，被一个赛博精神病侠客一刀砍断了命根子，才收敛了许多。”

徐勉问：

“后来那侠客呢？”

唐装男子叹了口气：

“那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是因为用了盗版软件，脑机发热烧坏了脑子，才得了赛博精神病。

后来有人调查，才发现他根本就不是什么侠客。

他只是一个背了几百万贷款，也依然没能进阶结丹期，还被公司裁员了的中年谢顶社畜。

他人到中年，眼看自己走投无路，才铤而走险，去用盗版软件。

妄图用盗版软件突破筑基，进入结丹期。

无意义的挣扎罢了。”

唐装男子显然不快，自顾自闷了杯酒。

“他用了盗版软件，变成赛博精神病之后，过往的幻想就成了现实——

过去，他总幻想自己会变成一个侠客。

得了赛博精神病，他可就真成了侠客了。

他拿着一根蘸屎的钢管当做飞剑，到处‘行侠仗义’，看见不平事就要管上一管。

可他已经几乎疯了。

所以，他管的那些事里面，有一多半都是瞎管的。

管死了不少无辜者。”

唐装男子吃的起劲：

“后来嘛，他用盗版软件用的病入膏肓，脑机过载，把脑子给烧了。

死球啦！”

徐勉沉默了一下。

然后夹起火锅红油里的一粒肉丸，送进嘴里：

“前辈，你贵姓？”

唐装男子始终在吃火锅，他好像一直很饥饿的样子：

“我啊……我忘了自己叫什么了。”

他缓缓道：

“道上都叫我【九哥】。

我的记忆，是从这家洪义社古玩店里开始的。

除了寒鸦和破嗓子之外，这城隍胡同里大大小小电子古玩店铺的掌柜，都跟我。”

九哥脸上饥饿的表情依旧，语气变得郑重：

“萧师姐有大恩于我。

所以，你既然来了，就应该做这家店铺的掌柜。

我会帮你了解这个行当，助你赚到足够的钱。

直到你的修为足以进入摸金剑宗内门为止。”

徐勉不知真假，但面对盛情，他自然感谢应承下来。

至于是否进入摸金剑宗内门，徐勉心想，也不是不能考虑。

这年头，对于一个平民而言，如果能背靠一个有底蕴的宗门企业，是十分幸运的事。

徐勉这具身体的原主始终想拿毕业证进大厂，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

九哥一直在吃火锅。

只这片刻的时间里，徐勉保守估计，他已经吃下了三个人的分量。

可他还在吃。

他始终表现得很饥饿。

‘九哥是不是哪方面有什么毛病……’

徐勉心想。

‘我穿越过来之后遇到的人，遇到的事，好像多多少少都有哪方面的毛病……

到底是这个世界有毛病，还是我有毛病……’

九哥虽然一直在吃，但也一直在说。

他口齿还挺清晰，显然是因为习惯了这样说话：

“你现在快筑基了吧？”

徐勉点了点头：

“临门一脚，只差心法。”

九哥显然没有很意外：

“筑基心法软件，可不能随便挑选。

很多人修到了结丹，甚至修到了元婴，发现继续修炼变得极其艰难。

就是因为筑基心法选的不对，软件本身的运行逻辑太低级，对接不了后续的高级心法了。

简而言之，就是根基不稳。”

这完全是学校没教过的。

徐勉正襟危坐：

“请九哥指点！”

九哥摆了摆手，咬破手指，分别滴了两滴血，在两人的酒杯里。

“你来了洪义社，干了这杯血酒，咱们以后就是兄弟。

兄弟之间，不说‘请’字。”

徐勉如法炮制，一口干了血酒。

九哥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他：

“是个痛快人！”

九哥也一口干了血酒，循循善诱：

“咱们摸金剑宗倒是有筑基心法软件，软件逻辑还挺简单，当是不错的。

可若是用了那心法软件，就会慢慢离不开【无量数据垃圾海】。

修到极致，就只能活在里面，回不到现实世界了。

嗨！谁让咱们摸金剑宗本身就是从【无量垃圾数据海】里面来的呢！”

徐勉一边仔细聆听，把这些知识记在心里，一边问道：

“为什么软件逻辑简单，就是不错？”

九哥说：

“你可知道【大道至简】的道理？

你是大学生，应该修有《基础修仙1.0》。

这软件本身，仅仅只有几个M的大小。

却能在毫无修仙资质的人，和脑机之间，架起一道灵气虹桥，让人能够凝聚灵气，进入仙道。

这便是大道至简了！”

九哥说到了兴头上，从火锅里夹菜的速度更快了：

“越是厉害的软件，容量越小！

就是因为，这厉害的软件，能以极简单、极精炼的代码，写出大道的真正逻辑。

有了大道的真正逻辑，就能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生生不息也！

——往后的修炼，就不会有太大阻碍了。”

他话锋一转：

“反观那些几百M，几个G，甚至一些传说中的【T量级】软件。

这些大软件，虽然也能有厉害的功能。

但那些功能，都是拿代码数量堆出来的。

用了成千上万甚至更多的代码，走了无数种途径，才最终达到了厉害的效果。

这种软件，你修行的时候，当然会很厉害。

因为它功能多，效果也好。

可这已经是它的上限了。

你安装的时候，是什么表现。

同步率拉满，熟练度拉满之后，还是那个表现。

下限极高，上限极低。”

徐勉不住点头。

九哥温言：

“所以，我建议，你不要急着进筑基，还是先攒一攒钱。

等有了足够的钱，再找筑基心法软件，好好选一选。”

徐勉接受了建议，并表示感谢。

接着，吃完了火锅，九哥以《洪义社古玩鉴赏有限公司》的名义，给徐勉的邮箱发送入职录取通知。

徐勉将这电子通知书装进邮件，发送给辅导员，抄送给系主任。

系主任和辅导员素来不合，邮件抄送给系主任，辅导员看到了抄送记录，就不敢耍花招。

在点击发送的那一刻，徐勉已经想象到辅导员满脸愤怒又无可奈何的表情了。

当天下午，盖着学校印章的电子毕业证，就发了过来。

有了毕业证，就能以良人的身份进一些大厂，拥有大企业的编制。

只要不杀人放火买卖盗版软件，轻易不会被辞退。

徐勉已经装了盗版软件，入职体检肯定是过不去的。

要想进编制，就得先把盗版软件删掉，把安装和使用痕迹也完全抹除才行。

——那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徐勉暂时已经找到出路，这毕业证的分量就没那么重。

但肯定要把毕业证保存在脑机里，当成一条退路。

……

到了晚上的时候，在九哥的引导下，徐勉已经大概清楚了洪义社的生意。

在三十五年前，摸金剑宗内门领导的时代，洪义社就是个倒卖明器的商行，做的是见不得光的生意。

后来经历变故，洪义社从摸金剑宗独立出来之后，来自宗门的帮扶很少。

没了那么多明器，就多做些古物鉴赏的生意。

洪义社独立时期，一开始人还不少。

但由于生意越来越差，没了摸金剑宗内门扶持，明器的盘子越来越小，洪义社后来也是树倒猢狲散。

直到今日，就只剩下九哥——和徐勉两人。

“城隍胡同里有几个能信得过的伙计，后续我会一一介绍给你。”

“另外，你是生人，不要往城隍胡同里面走太深。

这地方鱼龙混杂，我直到现在还没搞清楚，这胡同最里面住着的，到底是人是鬼。

胡同内高楼上面，不知道有什么企业，他们从没和下面的人交流过。

胡同地下的空间很大，听说曾经有一整座城埋在地下，城里至今有人居住。”

徐勉立刻点头表示明白。

九哥说完，向洪义社外走去。

九哥给徐勉了一枚U盘：

“这玩意儿是我之前拦截到的，是来自【无量数据垃圾海】深处的漂流瓶。

你好好看看里面的东西。

到今天晚上11点，咱们去这漂流瓶所在的赛博秘境进货。”

……

按理说，陌生U盘不能随便往脑机里插。

徐勉虽然有庇护之墙，但也想省些麻烦，于是便将U盘……漂流瓶，接入手机。

一个文件夹弹了出来，他将其打开，便看到了一行行文字接连出现：

《大哥死了。

二哥疯了。

三哥剥了自己的皮当戏服，站在阴暗的走廊里唱戏，娇羞的像个小姑娘。

我害怕的要死！

直到现在，我都没搞明白，这里到底是什么样的赛博秘境。

我只知道，这里是【无量数据垃圾海】深处。

我们进入这赛博秘境的防火墙之后，网络就断掉了，没办法和外界取得一丁点联系。

这里是一条走廊……

更准确的来说，是一辆列车的中央走廊。

——我能听到列车车轨行驶所发出的“咣当咣当”声，能感受到颠簸的感觉。

大哥二哥三哥，接连被这条走廊里看不到的东西搞疯搞死，我如果不做点什么，一定会步他们的后尘！

三哥游荡在外面，时不时就来透过门缝看我。

我不能继续在这间房间呆下去了。

趁着三哥的脚步声走远，我打开房门，正要逃。

忽然看到一个美艳至极的女子，站在走廊另一边，满脸娇羞，对我笑着：

“你，追，我。

如果你，追到我。

我就让你，嘿，嘿，嘿。”

我头脑一热，失去了理智，当时就追了上去。

我跑啊跑，直到周围没了灯光。

直到列车停止了行驶，车轨不再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

忽然，那美艳女子转过身来，露出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那张脸笑了，嘴角裂到了耳边，发出三哥的声音：

“我，追，你。

如果我，追到你。

我就把你，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