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甄府庭院笼罩在一片黑暗中,事关贺丰一事,县署当即给出结论,与任何无关,纯属他自己不慎,枉送了性命!
不过之后,邺城内还是流传出各种义士、游侠乐进,怒杀阉贼的民间故事。
至于刘启等人,则是由甄逸负责,将几人安排在一家客栈内休息。
一间大房内,刘启、王弘等四人围坐在一起,回忆起白天经历,另外三人心里尚有余悸。
“刘启,你这一招太狠了!”卞翔见几人不语,指着刘启,率先讲道:“不光是要了那贺丰的命,还险些让我跑断腿!”
卞翔用手按着酸胀的大腿,嘴中不断吐槽道:“我不管,这朝廷要是论功行赏了,你可要算我一份大功劳!”
“你们几个是不知道,那群兄弟藏得有多深,得亏是我,换了他人...”
王弘、乐进听不惯卞翔这般显摆,刘启于是插话道:“对,我就是知道你这找人本事最强,若是换了其他人,或许这事就凉了!”
“若朝廷日后真有赏赐,我便为你记上一功!”
说罢,刘启手里拎着一壶酒,起身走到卞翔面前,为他满满斟上一杯,笑道:“来,卞兄弟满饮此杯!”
经过刘启这么一捧,卞翔乐呵呵地仰头喝干了这碗酒,自顾自吃了起来。
“兄长,若非你声东击西的计策,兄弟们恐怕也不会有现在这桌好菜!”乐进端起面前酒盏,恭敬道:“这杯酒,我乐进敬你!”
刘启对于汉代的酒,实在是不感兴趣,它口感不仅苦涩,度数还有些低,叫人难以下口。
不过乐进举杯敬酒,刘启自然无法推诿。
于是,二人各自喝一杯,乐进才坐下继续饱食一番。
须臾,见卞翔、乐进都喝得怡然自得,沉默良久的王弘望向刘启,问道:“刘启,如今这事,你已得罪了赵圭,也气走了皇甫嵩。”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话音未落,刘启停了手中的筷子,扫了一眼众兄弟,笑着说道:“还是那句话,骑驴看唱本——走着看,我刘启必然不会独享,一定与众兄弟共享!”
“若没有,我也会竭尽全力,让兄弟们过上好日子!”
话音未落,刘启将面前酒盏斟满,高高举起,笑着说道:“苟富贵,勿相忘!”
王弘、卞翔、乐进三人听罢,彼此对视一眼,旋即也举起面前的碗盏,笑着说道:“苟富贵,勿相忘!”
正当刘启等人在客栈内欢声笑语时,他们似乎还忽略了一个人的存在。
甄府内,灯火摇曳。
甄逸怒气冲冲,瞪着眼望见跪在地上的甄豫,指责道:“豫儿,为父知你从小宅心仁厚,不愿去做那见不得人的勾当!”
“所以为父让你好好向学,日后出任一方为官,造福百姓!”
“可是,你此次为何就如此愚钝,去与那刘启为伍,为父看那人不像良善,你看看闹得家中鸡犬不宁!”
甄豫内心一阵苦楚,他也没想过刘启会这么做,按照当初彼此约定,他将刘启扮作府中侍者,安排其与皇甫嵩见面。
至于剩下的,则由刘启自己去斟酌。
事到如今,虽说事情的确有了结果,可却闹得满城风雨,又是客栈杀人,又是兄弟阋墙,叫人难以接受。
“父亲,孩儿初衷并非如此!”
甄豫一副委屈模样,幽幽念道:“您当初让孩儿跟着郑玄大师学经,不仅仅是做人道理,也是为了甄家日后。”
“孩儿这么做,也是为我甄氏清誉!”
甄逸一听,反倒被气乐了,笑着说道:“好,好,好,让你读书,你读得翅膀硬了,为父不能教你了!”
“现在你就说说,为何你要这么做!”
甄豫昂起头,向甄逸解释:“父亲,天子宠溺赵忠、张让等阉人,卖官鬻爵,构陷忠良,以至于天下人心思乱,盗贼蜂起!”
“光今年一年,区区一个黄巾之乱,便搅动天下,无数流民百姓纷纷投效。”
“孩儿见此,于心不忍!”
甄逸听罢,霍然起身,喝道:“这一切,与你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也想卖了家当,去跟随那些黄巾军?”
甄豫摇摇头,轻声道:“孩儿所想并非如此!”
“父亲,你且仔细想想!”甄豫一脸认真,分析说道:“方今天下大乱,大汉江山风雨飘摇,黄巾军虽被平定,可孩儿猜测过不了多久,必然还会有动乱!”
“父亲若与阉党为伍,替其行事,必然会遭受百姓诟病,被其人算计!”
“若是真有世道为乱一日,我甄氏在冀州将如何自处?”
“家中纵有万金,不过沦为盗匪抢掠之资,又无其他可用!”
听到甄豫一番分析论调,甄逸心有所触,立刻收起了胸中愤怒,忍不住问道:“豫儿所想长远,为父一时不能领会。”
“你且继续说下去!”
甄逸态度骤然转变,令甄豫内心一阵欣喜,继续讲道:“现在这事虽未明说,可在冀州城内,已经是传得街知巷闻!”
“百姓都说甄公为人大义,虽与阉党虚与委蛇,却为汉军将士讨回公道。”
“父亲,您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吗?”
甄豫一番话捧得甄逸心里乐呵,笑着说道:“为父曾为一方县令,也知百姓疾苦,军中将士立功不易,我也是心有不忍...”
“如今这事...”
甄逸见到儿子还跪在地上,急忙笑道:“豫儿不必跪在地上,快快起身,快快起身!”
待甄豫从地上起身,甄逸望了他一眼,又问道:“现在皇甫嵩、赵圭,两边都算是得罪了,豫儿,你下一步将要如何?”
甄豫沉吟片刻,目光炯炯,郑重道:“父亲当回无极县内,一面斥金银,善待乡里;一面等待天时,以重金投以大丈夫!”
“如此一来,父亲日后可为秦相吕不韦、真定王刘扬那般人杰!”
望着眼前的甄豫,作为父亲的甄逸没想到儿子会考虑得如此深远,顿时心中大喜,可脸色依旧如常,甚至还显得有些为难。
甄豫也以为父亲将自己方才所说,全当是胡言乱语。
就在他准备向父亲赔礼道歉时,甄逸伸出双手将其托住,谨慎讲道:“吾儿大才,目光长远,为父所不能及。”
“不过,你今夜所讲,入得我耳,不可再对第三人讲!”
“你可知道?”
甄豫明白父亲意思,默默颔首。
“此事当缓图!”甄逸权衡再三,冲着甄豫讲道:“明日命人传出话去,直言我身体不适,将回无极老家休养,大小事务交由你做主!”
甄豫点点头,但又问道:“父亲,那尧弟怎么办?”
“这甄尧,平日里被为父惯得,没大没小!”甄逸想了想,继续说道:“待回到无极老家,将其关在府中思过,不得擅自外出!”
“当然,还需请一位名师,为其开导!”
说到底,甄逸嘴上虽硬,心里却软,还是有些舍不得小儿子吃苦。
一夜叙谈,父子两人把话说开,眼见即将天明,便各自前去休息,只待天亮后,安排妥当一切,回中山郡无极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