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晨露
天还没亮透，青石板路上已经响起规律的脚步声。卖豆腐的老孙头揉着眼睛推开木窗，正看见钟平从晨雾里跑过来，裤脚沾着草叶上的白霜。“钟小子又练功呐？“老人把热腾腾的豆浆搁在窗台上，钟平笑着摆摆手，呼出的白气在眉梢凝成细碎冰晶。
杂货铺门前的歪脖子枣树抽新芽时，镇上孩子们发明了新游戏。他们追在钟平身后数他的步子，穿碎花袄的小雅雅总是喊得最响：“钟叔今天跑了三百二十七步！“老道卒13坐在门槛上剥松子，偶尔弹颗果仁打那些捣蛋鬼的脑门。松子落进青石缝的脆响里，钟平右膝突然抽搐着弯折，却在即将摔倒的瞬间拧腰翻身，稳稳落在最后一丝残阳之上。
“疼就念那句口诀。“老道的声音混着蝉鸣飘过来。钟平蹲在颤巍巍的麻绳上，冷汗浸透的后背贴着八月骄阳，恍惚想起半年前自己连翻身都要抓床栏。对面裁缝铺的周婶探出头，见怪不怪地扔来块湿毛巾：“接着！上回教我家虎子那招鹞子翻身...“
冬至那天飘细雪，钟平在镇外河滩跑了整夜。冰碴子沾在睫毛上化成水，又被体温蒸成雾气。守鱼塘的张老汉提着马灯寻来，看见雪地里蜿蜒的脚印突然中断——三十步外，钟平正倒挂在老柳树上，脚踝缠着老道特制的牛筋绳，整个人像钟摆般晃悠着。
开春第一声惊雷炸响时，杂货铺后院传来瓷器碎裂声。路过的刘老师扶了扶眼镜，瞧见钟平单脚立在腌菜缸沿上，正把一簸箕黄豆往天上抛。金灿灿的豆雨里，他蹿上晾谷架又翻下来，每粒豆子都精准落回缸中。“我们体育课还缺个助教...“女教师话音未落，老道突然从房梁倒垂下来，吓得她教案散了一地。
槐花落满青石巷的清晨，全镇人都听见了那声清越长啸。卖早点的、扫街的、送孩子上学的，全都停下脚步。薄雾中有身影越跑越快，布鞋踏过积水惊飞麻雀，惊落枝头残花，却在绕过镇口界碑时骤然收势。钟平弯腰撑着膝盖喘气，抬头望见老道蹲在碑顶上啃烧鸡，油乎乎的胡子在风里一翘一翘。
“整好九百九十九步。“小雅雅坐在父亲肩头数完最后一步，突然指着钟平发梢尖叫起来。人们这才发现他头顶蒸腾的白气凝成云絮状，像极了古画里的仙人踏云图。老道把鸡骨头抛进芦苇荡，浑浊眼底映着波光粼粼的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