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层时,十二具缠着白麻的尸首已在沙丘背阴处列成三排。
许平握着老吴沾血的牛皮腰带——这是昨夜混战中唯一抢回的遗物。
腰带内侧歪歪扭扭缝着“吴大有“三个字,让他想起五年前在汴京酒肆,这汉子举着酒碗说要给未出世的孩儿攒套银锁。
“许爷,该洒圣水了。“
老张捧着装清水的铜钵。许平蘸水的手指悬在半空,忽然看见小六子青白的面容上沾着沙粒。
这孩子总爱吹嘘家乡的枣花蜜,此刻唇角却凝着黑红的血痂。
商队众人在经历了与马匪的一场恶战之后,身心俱疲。
许平强忍着内心的悲痛,走出了放置死去伙计的帐篷。
此时,营地中的篝火依旧燃烧着,跳跃的火苗映照着众人疲惫且凝重的脸庞。
许平又来到正在为伤者包扎的区域,看着受伤的伙计们,他的眼神中满是关切与愧疚。
一位老郎中正专注地为受伤年轻伙计处理手臂上的伤口,那伤口颇深,鲜血染红了周围的纱布。
年轻伙计紧咬着牙关,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却强忍着不发出痛苦的呻吟。
许平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年轻伙计的肩膀,说道:“阿福,忍一忍,你是好样的。”
阿福微微点头,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许爷,我没事儿,不疼。”
许平看着阿福故作坚强的模样,心中愈发不是滋味。
他又转向老郎中,问道:“李叔,大伙的伤势如何?”
李叔叹了口气,说道:“有几个伤得较重,不过性命暂时无忧,只是接下来的路程,他们怕是没法赶路了。”
许平站起身,眉头紧锁,心中暗自思忖:这可如何是好?带着重伤的伙计赶路,不仅速度会大受影响,炎热的夏日也会让他们难恢复伤势。
而且在这危机四伏的沙漠中,一旦再遇到危险,他们根本无法应对。可是,若将他们留在这荒无人烟的沙漠绿洲,又实在放心不下。
就在许平陷入两难之际,一位值守的伙计匆匆跑来,说道:“许爷,在营地周围发现了一些奇怪的脚印,不像是咱们的人,也不像是刚才那些马匪的。”
许平心中一惊,难道还有其他势力在这附近?
他立刻说道:“走,带我去看看。”
许平跟着伙计来到发现脚印的地方,借着月光,仔细观察那些脚印。
只见脚印较小,步伐间距不大,不像是成年男子的脚印。
而且,脚印的走向似乎是朝着绿洲的深处。
许平沉思片刻,决定带上几个伙计,顺着脚印的方向去一探究竟。
他们小心翼翼地朝着绿洲深处走去,周围的植被逐渐茂密起来,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突然,走在前面的伙计低声惊呼:“许爷,你看!”
许平抬眼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山洞,洞口隐隐约约透出一丝光亮。
许平心中警惕,他示意伙计们停下脚步,然后轻声说道:“大家小心点,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众人纷纷握紧手中的武器,缓缓朝着山洞靠近。
当他们来到山洞前,许平听到里面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在低声哭泣。
许平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没有恶意,只是路过此地,听到声音,过来看看。”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你们别过来,我……我不怕你们。”
许平听出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心中疑惑更甚,他说道:“姑娘,我们是商队,刚刚遭遇了马匪,现在有些伤员需要救治。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看看你是否需要帮助。”
又过了片刻,山洞里的女子缓缓走了出来。
只见她面容憔悴,衣衫褴褛,头发有些凌乱,但仍难掩其秀丽的容貌。
她手中紧握着一把匕首,眼神中满是警惕。
许平见状,立刻将手中的朴刀放在地上,说道:“姑娘,你看,我们把武器放下了。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
女子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们真的是商队?不是那些坏人?”
许平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姑娘。我们从东边来,要前往西域。刚刚在绿洲外遭遇了马匪的袭击,死了几个兄弟,还有不少人受伤。”
女子听了,细细打量着许平的面容。
过了一会儿,才道:“我叫阿依古丽,是附近村子的人。村子被一伙强盗洗劫了,我的家人都……我逃到这里,躲了起来。”
竟有这般巧的事?许平有些狐疑,但瞧着面前少女的模样和微微发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