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士卒又何曾见过这样的长官？
之所以同是紫荆关出来的守军，跟随裴有礼的便一败涂地，跟随归有光的便战斗力奇强，这里的原因便是归有光已然深得人心了！
“反了，当真是造反了！”仇鸾的脸都白了。
身为兵部尚书，如果被自己手下的乱兵所杀，这简直就特么是笑话啊。
可是仇鸾也知道，这些边关之上的士卒，本来就是狂野难制之辈，若是逼得急了，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可是此时此刻，仇鸾也明白，自己无论如何不能示弱，不然下场可能更惨。
“归有光，这就是你手下的士卒吗？难怪朝廷里有人弹劾你胁敌自重，看来说的都是真的了，难道你就不怕朝廷治包大农的罪吗？”仇鸾色厉内荏，其实怕的不行。
“哎！”
归有光本来就是忠义之士，虽然刚才气的要死，可要说杀官造反，归有光说什么也是做不出来的。
更何况仇鸾提到了自己的恩师。
如果因为自己一时忍不住气连累了恩师，那可如何是好！
“罢了！你们都把刀收起来，这是兵部尚书仇鸾仇大人，不得无礼！”归有光朝着那些士卒摆手道。
“小人们可不管他是什么尚书不尚书，小人只知道这紫荆关若不是归钦差在，只怕早已丢了，若不是归钦差在，这什么尚书只怕早已入土了，旁的咱们不管，若有人为难归钦差，先问过咱们手中这把刀！”那些士卒们本来都是附近的农家子弟，这一次寒冬，若不是归有光开城接受百姓入城，设棚施粥，只怕家家户户都要死人。
所以在这些人心里，早已将归有光当成了活菩萨一般。
“胡说，归有光身为朝廷钦差，要治他，只有朝廷法度，难道本尚书是不知法乱来的吗？”仇鸾虽然声音依旧很大，调门却是低了下来。
“本尚书奉皇命来此，总督边关军事，归有光的事情以后再说，从今往后，这紫荆关上下，便以本官为尊！”仇鸾的胡子又翘了起来，鼻孔又开始朝天了。
“不好了，好像那些鞑靼人又杀回来了！”远处有人大喊道。
“归有光，快，快，保护本官回城！”仇鸾早已怕得要死。
自己这尚书的架子也只好在归有光面前摆一摆，那些鞑靼人却是不管。
仇鸾也不管归有光等人，伸手抢了一匹马，在仇明和黄总兵的簇拥之下朝着紫荆关飞奔而去。
“哎！”归有光忍不住一声长叹。
当年太祖皇帝武德烈烈，靠的便是这天下的百姓，如今百姓还是那些百姓，军卒还是那些军卒，却是无人可得其法啊！
归有光远远看去，却不见鞑靼人的身影，原来是战败之余，大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
归有光憋着一肚子闷气，收拾手下军卒，摆好阵型，让那些战败的明军现行，自己却率领紫荆关的守军随队殿后。
行了个把时辰，大队终于进了紫荆关。
仇鸾下令关闭城门，派人上城巡守，自己却占了裴有礼的宅子。
裴有礼满脸谄笑站在台阶之下，招呼着他的老婆将家里的华贵衣衫取了几套来进献给仇鸾。又叫后厨做了几道好菜，拿了几壶好酒来。
仇鸾也不客气，接了过来大嚼。
裴有礼赔笑道：“启禀大人，咱们这紫荆关中的粮米足够支撑一年半载，大人这几日辛苦，只管在寒舍中暂歇，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小人便是！”
“你！”仇鸾指着裴有礼道：“本官才是兵部尚书，以后这紫荆关中的一草一木，一兵一卒，只有本官才可以调动！”
裴有礼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道：“卑职明白，其实卑职这些日子被归有光那厮欺负的好惨啊！可怜下官家里积攒下来的一点点家产，如今全被归有光那厮占了去！”
“嗯，不错，好！”仇鸾不由得一拍手，吓得裴有礼两腿直发软。
“裴游击不必怕，本官不是说你，本官是说归有光这厮着实可恶，居然以下犯上，今天你都是见了的，没想到这厮居然还惊扰地方，欺压同僚，这又是他的一个罪状，本官是说这个好！”
“原来如此！”裴有礼摸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小心肝，长长出了一口气。
“仇尚书，我有话说！”大门外，归有光闯了进来。
“归有光，你如今已经是戴罪之身，本官念你也有些守城的功劳，没有加罪与你，难道你还敢放肆吗？”仇鸾面沉似水，一副严肃的模样。
“仇尚书，如今您已经收兵入关，可是还有两路援军在外，我怕那些鞑靼人不肯善罢甘休！如今咱们士卒已然吃饱，仇尚书又带了不少马匹来，请仇尚书同意我带一彪人马出城去，即便不能寻到鞑靼人大战一场，起码要找到另外两只援军，提醒他们多多注意才是！”
“呸，归有光，如今是本尚书话事，哪里轮得到你来说话，来人，将他给我赶了出去！”仇鸾袍袖一挥，早有他的贴身卫队跑过来，将归有光连推带搡地赶了出去。
归有光垂头丧气回到住处，只见广坤和尚探头探脑地正等着他回来。
孤灯相对，两人喝一杯酒，叹一口气。
如今紫荆关外鞑靼人已然不见，围困已经解除，正是用武之时，可是如今归有光已然是孤家寡人，除了行动上还算自由之外，根本连一兵一卒也难以调动。
“广坤先生，我好想恩师啊！”归有光忍不住流下了两行眼泪。
太难了！
本来身为书生之时，归有光以为只要自己中了举，做了官，然后勤政为民，这世上还有什么办不好的事情吗？
可是如今归有光才知道，自己面对的并不是困难本身，而是形形色色的人。
两个人愁肠对烈酒，不一会就醉眼朦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归有光只觉得自己一个身子如同在海上大船之中左右晃悠，无比艰难地睁开眼睛，只见广坤和尚神情紧张地推着自己，低声道：“归相公，不好了，那些鞑靼人又回来了，已然又将紫荆关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