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人喊我，你们听到没有？”覆卮山的密林中，包悟来摇晃着脑袋问道。
“没……没有！包天师，您听错了吧！”
“呼哧！”
“呼哧！”
“呼哧！”
整个森林里，除了宿鸟归飞的声音，便是这几十个人的喘息声。
实在是太累了啊！
包括徐文长在内，所有的人都累得不行了！
一天一夜的山路十八弯，唱瓢了嘴，走细了腿。
这些士卒们都是二十岁出头小伙子，在俞大猷的队伍里也是一等一的好汉。
可是如今这些好汉，只想赶紧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休息。
“师公！”
徐文长手里的棍子有两根，身上的衣衫全给灌木丛刮碎了，看起来不像才子，倒像丐帮的长老。
“好了，不许你说话！”包悟来脸色一沉，气哼哼道：“我就没有你这么不成器的徒孙！不过一点点山路，就成了这个样子？亏你平时还要什么要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等回了京师，让你师傅给你找头驴骑着就不错了！”
“是啊是啊！你说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这么不中用呢！”旁边，包大娘快步走过徐文长的身边，轻飘飘地留下一句话。
“师公，你们等等咱们！”徐文长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这事很奇怪啊！
刚从包家庄出来的时候，不管是包悟来还是包大娘，都是靠人架着的，可谁知道一进了这莫干山后，这二人如同打了鸡血一般，走得飞快，而且居然熟门熟路。
“你们这些年轻人不行啊，身子虚啊，以后这样会乾纲不振的啊！”包悟来十分骄傲地翘了翘胡子，望了望天上的月亮，低声道：“诸位，咱们要快些走，不然贫道给你们唱个曲子？给你们打打气？”
“师公，咱们实在是走不动了啊！”徐文长哀求道。
“包天师真是活神仙啊，这么大年纪了，居然走山路比咱们这些年轻人还要快！”周围的士卒们纷纷摇头感叹道。
“哼，这算什么！”包悟来不由满脸骄傲，道：“山路要多走，当年贫道夫妇在这莫干山中隐居，每日里走山路，时间久了，当真是身轻体健，这些年有些放下了，可是今晚这一走，嘿嘿，还真是找回了当年的感觉了！”
这倒不是包悟来吹牛。
他们这些修道之人，往往住在深山老林之中，每日所行走的都是山上岭下的崎岖山路，时日久了，自然身体通泰，不生疾病。
“师公，便是徒孙走得动，这些军士们也走不动了！”徐文长总算知道什么叫难于上青天了！
包悟来回头看看，果然这几十名军士，大部分歪歪扭扭，已然是在硬挺了。
一名军士哀求道：“包天师，让咱们休息片刻吧，料想那倭寇也是两只脚的人，山路走多了也会脚痛，追不上咱们的！”
“胡说！”包悟来将脸一板，道：“你们不曾听说吗，那些倭寇都是些妖魔鬼怪所托生而来，因此上一个个嗜血残杀，而且据说那倭国里有一种人叫做什么忍着，什么事情都能忍着，更不要说忍着脚痛走上百十里山路了！你这里一偷懒，他那里便追了上来，要了我包天师的脑袋，不行不行！”
那军士忍不住瞠目结舌。
这些无聊言语，都是无知百姓以讹传讹所说的言语，他哪里想到当朝天师也这般说。
只不过这位包天师实在是太过德高望重，现在在整个浙江的大明军队里，都流传着这位天师为了抗倭将士捐银五万两，并日夜斋醮，保证战死沙场的将士们投胎到富贵人家去。
这是何等的恩德！
“包天师一定是怕咱们这些当兵的害怕，因此说笑了！”那军士暗自对自己说。
包悟来却是急的不行。
想来想去，这次浙江之行定是出门前忘记了看黄历，所以才这般诸事不顺。
包悟来已经打定主意，只要脱得此难，这一生自己便四海为家，再也不肯存什么地域门派之间了。
想来想去，还是京师最好啊！
可是眼下，最重要的让这些人走的快一些。
“诸位，你们想成仙吗？”包悟来眼珠子一转，大叫了起来。
所有人都停下脚步抬起头来看着包悟来，队伍反而慢了。
“只要你们快点走，就积下了莫大的功德，等本天师这次回到北京，一定好好给你们念经，保佑各位早成正果，早列仙班！”
“那个，包神仙！”一名二十岁出头的军士一脸迷惑地望着包悟来，道：“包神仙，当神仙有什么好的？”
“食风饮露，不在五行之中……”
“就是喝西北风么，不要不要！”大家伙一起摇头。
如今山高路远，虽然没有露水，皑皑白雪却是不少，西北风更是无限供应，这一天一夜走下来，大家早就吃的够够的了，一想到成了神仙居然还要继续喝西北风，关键还没个盼头，不知要喝多少年，大家都是一起摇头。
“哎，你们这些没出息的东西！”包悟来忍不住想撕去高人的伪装，破口大骂一番。
“你们想投胎到富贵人家吗？”包悟来耐着性子道：“只要你们快点走，贫道大不了多念几天经，拼着给祖师爷责罚！”
“不要不要！”大家伙一起摇头。
“包天师，咱们这辈子还没过够呢，谁管下辈子的事情！与其让咱们下辈子过好日子，不如现在让咱们躺一会！”树林里已经有人躺下了。
“这怎么行，这怎么行！”包悟来急的直跺脚。
奇了怪了啊！自己这一套在京师里那是百试不爽啊，为啥到了这深山老林里就不灵了呢！
“你们想娶媳妇不！”突然之间，包大娘瓮声瓮气的声音响了起来。
林间鸦雀无声。
“你们想生儿子不？”
“想，怎么不想呢！”终于有人小声说道。
“俺还没有媳妇呢，俺娘还等着抱孙子呢！”有人叹了口气。
“俺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呢，俺不怕死，不过……听说女人衣服下面很白，比今天的月亮还白！”
“想娶漂亮媳妇给你们生娃娃，就得升官发财！你们不看看我家包天师是谁，他是有一套富贵照顾你们，只不过他是天师，不能泄露天机，更不能说的明明白白！你们这群蠢猪！说，你们到底想不想娶一个像我这样又白又胖又会生娃的女人吗？”
“想！”声音终于响亮了起来。
“那就起来，快走，你们会明白的！”包大娘一声大吼，所有军士都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充满干劲地重新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