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包悟来早早收到消息,说是江浙总督胡宗宪,昨天晚上连夜从抗倭前线回到杭州,等着要面见钦差。
包悟来肚子挺的多高!
这得意劲儿那就甭提了。
想当年,自己在莫干山中修道时,那是何等的穷困潦倒,没想到啊,这次回到家乡,居然是这般光彩!
当年自己见到了村里的保证村长也要点头哈腰,可是如今呢!
真是世事如梦啊!
而且还是一场美梦。
自从离了京师,每到一地,每天早晨,各地的官员们便会来拜会包天师。
刚出京师那几天,包悟来不大懂得规矩,但凡有礼物厚重些的,都会很高兴的接见,越往后面,包悟来就越明白自己的身价。
如今,自己再也不是那个窝在穷山沟里喂蚊子的落魄道士了,而是大明朝的天师,是皇上也要尊重的存在。
换句话说,不给自己这个天师的面子,那便是不给皇上的面子。
而皇上的面子又是何其之大,不需要给任何人好脸色。
再说这大明朝官场上的规矩实在多的无聊,以至于包悟来多数时间只能哼哼哈哈地答应着。
虽说那些官员们出了门,一个个都挑着大拇哥赞叹不已,说这位新天师实在是世外高人,深不可测。可包悟来自己也觉得有些无聊。
所以,自从出了河北省境之后,接见一般官员便成了徐文长的事情了。
好在徐文长虽然只是个副使,却也是今科的状元,由他出面,也不算亏待了那些来拜访的官儿们!
徐文长每次遇到那些官儿们就要聊上好久,什么赋税啦,倭寇啦,北方的边患了,如同打开了话匣子。
包悟来却只关心那些官儿手里的礼单。
连走了好几个省了,其他的包悟来不清楚,那个地方富庶些,那个地方贫瘠些,包悟来却是清清楚楚。
这浙江乃是富庶之地,鱼米之乡,昨天流水般见了不知道多少官儿,接了不知多少礼单,昨晚多喝了几杯,又吃了些螃蟹,睡得早了,因此上一早,包悟来与包大娘两个便出现在了库房门口。
“娘子,你说这里面有多少钱了!”包悟来暗搓搓地问道。
“不知道啊,反正不少了!”包大娘搓了搓手,刚出京师时,她手上只有一只小小的金戒指,可是如今,双手十根手指都是大大的金镏子,手腕上也套着粗粗的金手环。
“看娘子的样子,再过几年,一定会成为铁臂拳的高手啊!”包悟来暗自吐槽一句,心里捉摸着什么时候将自己的拂尘柄也换成金的才够拉风。
眼巴巴看着包大娘取出钥匙来,打开房门……
包悟来和包大娘两个倒吸一口凉气!
想过会有很多,没想过会有这么多!
各种奇珍异宝,绫罗绸缎堆满了整个房间,一筐一筐的白银因为码放不整齐,随意散落在地上。
“贫道直到今天才明白修道的奥义何在啊!”包悟来呆愣半晌,摇头感叹道。
本来他这辈子吃斋念经,一是希望能修成正果,得长生不死之身,若是不能,好歹也要福根深种,下辈子投胎到一个好的人家。
可是直到今天,包悟来才搞明白,修道修好了是可以赚大钱的啊!
修道修得好了,根本就不用等下辈子了!
“娘子,你看见没,你家老爷赚钱可不比你儿子差!”包悟来挺了挺胸脯,万分骄傲啊。
本来他在这个家的地位就不高,自从被陶仲文开革出了门墙,基本上就是每天在家里念经吃斋,家里的大事小情都是靠着包大农和包大娘两个,他嘴上虽然不说,可心里到底有些乾纲不振的遗憾,直到今天,他才真正重振了雄风。
“谁说不是呢!”包大娘笑眯眯地道:“我家老爷最是能干不过,当年你在陶仲文那厮门下时,老娘便看出你不是一般人物,因此对你居然不思进取十分的气愤,你看,果然,咱们一离开陶家,那便是顺风顺水,虽说咱家儿子聪明才干像极了我,可若不是有你这个神仙的名头,只怕也还玩不转呢!”
“嘿嘿嘿,到底是娘子眼光毒辣!”包悟来十分得意,包大农做的事情,他都是看在眼里的,虽说赚钱很多,可也着实辛苦,又是开浴池,又是练太极,那是文攻武卫,无所不用其极,有几次差点还要挨揍。
可是自己呢?
这次出了京师以来,每天晚上对着油灯大笔一挥,写上个几百张鬼画符。
若是在以前,这些东西扔在大街上也没人多看一眼。
可是如今不同了!
这可是当今天师真人亲手书写的符咒,贴在门上辟邪,贴在床上有孕!
据说烧成香灰以后吃掉,还可以包治百病!
那些个送来银子礼物的官儿们,没有一个不是喜滋滋如获至宝。
突然之间,包悟来觉得自己年轻了不少,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火气。
这存放礼物的库房位于整个驿站的最后面,偏僻安静……
包悟来看了一眼包大娘。
十几年前,就是在这块土地上,那时候两个人吃了上顿没下顿。
包悟来还没有将军肚,包大娘的身段苗条的不行,一时间,过往云烟全到了眼前。
“相公,你记不记得那年,我在树林里采蘑菇,你来找我,那天布谷鸟儿叫的很轻很远……咱们家大农好像就是那天有了的!”
“娘子!”包悟来也忍不住温柔了很多,虽说当年妙龄少妇眼中的两汪秋水如今已经泥沙俱下,可在包悟来眼里,居然也有些春色动人。
包悟来举起手来,一把扯住包大娘的衣襟。
“相公!”
“娘子!”
“师公!”
突然之间,两人身后响起了一阵不和谐的声音。
“你特么是什么时候来的!”包悟来吓得蹦起来多高,回头看时,只见徐文长一脸懵地跪在地上,满脸眼泪,表情沉痛。
“师公,您老要三思啊!”徐文长指着这满屋子的财物道:“咱家现在也不缺这些银子,师公若是收了这些礼物,等到回到京师,若是有人……”徐文长说到这里,已经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