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越微微一阵冷笑，眼前这小子居然很嚣张啊！
杨越居然觉得有些可惜，当年他初入官场之时，也是这般嚣张，什么看不惯便大胆言事，一再上书。
不过，在经过了这世道的毒打之后，杨越聪明了，学乖了，圆滑了，升官了！
只不过，在某些不能成眠的夜晚里，他还是会莫名怀念以前的那个自己。
如今这少年像极了当年的自己，可惜的是，这少年也马上要承受这世道的毒打了！
今天这事，说是原告被告，可一则这是道门之内的事情，庞道成所代表的，不但是半官方的陶真人，便是十天揭谛，八方神佛，那也是站在庞道成一边。
另一方面，自己是今天的主审官，拿了银子的那种。
公平嘛，自然是要公平的！如果不多打百八十板，简直对不起那一箱银子！
微微叹了口气，杨越朝着庞道成一拱手道：“本来此事乃是道门中事，不过今日既已闹到顺天府大堂之上，庞道长便是原告，现在就请庞道长将心中所想一一说出，只要是合理的，本官无有不准！”
“嘿嘿嘿！”庞道成一声冷笑，从怀里掏出一张状纸来。
我去！
包大农心里便是一惊，本来只是心里猜想，现在看来绝无疑问，今日庞道成此来，当真是早有预谋！
自己大闹青云观，如今已过了五六天，道门忍辱含羞到今天，必有大招，不知道今日之事能否善了啊！
“这是贫道的状子！”庞道成将手中状纸交给随堂通判，那通判转呈杨越。
庞道成又道：“妖道包悟来，本月以来，也不知欺骗了多少良善百姓！今日大人既是秉公审理，贫道来时，见门外诸多村氓愚妇，犹自在门前为这厮鸣冤喊叫，不如大人大开四门，放这些人来一同旁听，也好警醒世人，不再上当！”
“庞道长果真要如此？”杨越眉头一皱，心中暗骂庞道成多事，本来这大堂之上，便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凭这一身官服，生杀在握！要收拾这包家父子是易如反掌！
可若是有诸多百姓旁听，这事便难办了许多！
包大农心里却又是一惊！
心说今天这事要坏菜！
自己与傻爹如今掉入陷阱，已是百口莫辩，只不过好在这妖言惑众的罪过，说大便大，可自己一不偷二不抢，三不反叛朝廷，四没人命在身，便是说破大天，也没要命的罪过！
可是庞道成居然提出公审！
这就说明，庞道成已然是成竹在胸，不但要治自家的罪过，还要在自己傻爹身上踏上一脚，让他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
想到此处，包大农忍不住打一个寒战！
“准了！”杨越挥挥手，衙役得令，去打开大门，门口数百名百姓一拥而入，站在大堂下旁观。
这些人都是些升斗小民，进了顺天府的大堂已是战战兢兢，一个个缩头缩脑，眼神却很是坚定。
杨越扫了一眼眼前的状子，抬头道：“如今既是公审，庞道长，你倒说说看，你告这包悟来何事？”
庞道成嘿嘿一阵冷笑，道：“启禀巡抚大人，这施舍符水，祈天禳命之事，本是道家分内之事，包悟来若是道门中人，也还说得过去，可他本是个不良的道人，前些日子已给褫夺了道籍，既无道籍，如何敢冒用我道家名声，愚弄百姓！”
杨越点点头道：“庞道长所言甚是，这天下道门中事，俱由陶真人掌管！若是什么不相干的阿猫阿狗都来烧卖符水，岂不坏了道家的清誉？包悟来，你有何话说？”
“这个！这个！”包悟来胆战心惊，他这辈子，根本是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哪里晓得自己凭着神药卖钱也会摊上官司？当真是有口难言，情急之下，便准备将神药之事合盘托出。
“大人！”眼见自己那傻爹一脸囧相，包大农暗叫不好，抢先道：“庞道长所言不错，咱们包家父子，的确是给褫夺了道籍！”
“如此说来，你是认罪了？”杨越倒是有些意外，刚才这小伙子很嚣张啊，怎么片刻功夫，就缴械投降了？
“罪？不知我罪从何来！”包大农冷冷一笑道：“我倒想问问庞道长，是不是身无道籍，便不能施舍符水？”
“不错！”庞道成傲然道。
“那我倒想请问庞道长，咱们道家诸位神仙，旁的不说，便说上八洞之一的神仙铁拐李，葫芦之内有金丹，救死扶伤，活人无数，可是真的？”
“嗯？！”庞道成便是一愣，笑道：“那是我道家上仙，救世济民，自是真的！”
“不知这尊大神可在道籍？”包大农嘿嘿一笑，质问道。
“这个！”庞道成一愣，说什么也没想到包大农会问这种问题，不由一时语塞。
要知道，铁拐李虽是道门承认的上仙，可其事迹却是缥缈难寻，不要说那时尚无大明朝，便是有，神仙便是神仙，谁敢叫神仙也来登记造册下？
“据我所知，不但铁拐李没有道籍度牒，便是义勇武安王关圣帝君，也不在道籍！”
“你你你！你所说者俱是神仙，其是你等可比？”庞道成气得语无伦次。
“没错，你说的没错！”包大农大声道：“我父子二人自然不能与诸位神仙相提并论，奈何我爹乃是梦遇铁拐李，承蒙他老人家收入门墙，得他老人家传授，这才施舍符水，救济世人！”
包大农转过头来，看着庞道成，一字一句地道：“难道上八洞神仙亲授，也要先请你家真人批准吗？”
“这个！”庞道成简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虽说陶真人如今一人领三孤，地位之尊空前绝后，却也不过号称真人而已，在前朝还有天师之号存在，大明开国后，再无天师，便是道行最高者，封号也不过是真人而已。
在道教神仙体系之中，真人虽位在仙班，也不过是最低等级而已，不要说义勇武安王关圣帝君，便是和上八洞神仙之一的铁拐李比，也不知道差了几千几万里。
上仙梦里收徒，还要你来批准？
包大农嘿嘿一阵冷笑道：“前几日我爹在众目睽睽之下，请得铁拐李降世，那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怎么样？要不要我爹再请他老人家来亲自和你解释一下？或者你自己去找他老人家求证下？”
“这个！”庞道成的脸，瞬间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