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饶是嘉靖皇帝自认为见多识广，也不由得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老臣也听说了！”严嵩眨了眨眼道：“听说小包神仙从半年前就开始在市面上悄悄收购徐文长的画作，那时这些画还相当便宜，一般的画作只要十两银子一幅，后来市面上徐文长的画作慢慢少了起来，价格也慢慢地涨起来了！”
“呵呵呵！”嘉靖皇帝的嘴角抽动了两下，脸上笑容有些奇怪，道：“你们是说，这包小友之前将徐渭和归有光二人的诗文画作低价收购了回来，然后等到二人高中之后再高价卖出……”
“回皇上，好像是这么回事！”旁边陆炳答道。
“好心思啊，好买卖啊！”
嘉靖皇帝叹了口气，徐文长和归有光二人的脸上也有些尴尬。
自己的恩师爱钱，算盘打得精，这他俩都知道，可是这回……
恩师一边让自己二人发下毒誓，未来的十年之内不许作画，不许题字写横幅换取润笔，一边提前将自己二人之前流传在市面上的画作诗文都低价收了回来，然后炒高价格，这是什么神仙操作啊！
以至于现在皇上想要一副徐文长的画作而不可得！
“皇上！”严嵩皱了皱眉，缓缓道：“这位小包神仙行事，实在是出人意表啊，而且，似乎，好像，看起来不大像什么世外高人！”
没错！
嘉靖皇帝心里也这么想！
那些一心修道的世外高人，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求长生的，对于世间的阿堵物，这些世外高人也往往有其他的好法子，比如烧铅成银，点石成金！
可从来没见过哪个世外高人天天想着赚钱的。
嘉靖皇帝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他的心里又有一点点安慰。
严嵩说的没错啊，包大农虽然年轻，可未卜先知的本事着实令人心惊！
而且如今他门下几个弟子，文有徐文长、归有光，武有俞大猷，道门有蓝道行，甚至还有个神医李时珍！
有文有武，天命人命一时俱在掌握！
似这等人，不过小小年纪，已然拥有了相当大的能量啊！
不过，好在看来此人是个爱财的！
古往今来，身为一国之君怕的是何等样人？
不怕贪财好色之人，只怕不贪财不好色之人。
当年宋朝的岳飞为什么难逃一死，世人大多看不清楚。
嘉靖皇帝却是看的明明白白，岳飞死便死在了“文官不爱财，武将不怕死”这十个字上。
试问死都不怕的人，还会怕皇上吗？
远的不说，便说这大明朝上上下下，难道便没有不爱财不怕死之人吗？
有啊！
方孝孺便是第一个！
当年这位老兄一句“诛我十族又何妨”，连累了无数学生跟着掉脑袋，没见这位老兄皱过一下眉毛。
成就了他自己的美名，却将成祖留在了几代读书人的腹诽之中。
当年大礼议的那些老臣也是如此，不畏皇上，不怕庭仗，也不怕身败名裂，身死族灭！
一想起这些人来，嘉靖皇帝的脑瓜仁就疼！
可眼前的这包大农，居然如此贪财，倒是显得可爱的多了！
“启禀主子万岁爷，小包神仙在宫门求见！”这时，黄锦得了小太监的奏报，在嘉靖耳边说道。
“哦？说曹操曹操就到啊！宣！”嘉靖皇帝笑道。
几日未见，这心里还挺想念的。
不一会儿，包大农扛着个大包裹跟在小太监身后屁颠屁颠走了进来。
“好累啊！”包大农擦了擦脑门子上的汗，朝着嘉靖皇帝躬身施礼。
毕竟也是帝友了，这跪拜就算了！
“包小友，你不去做你的买卖，到朕这儿来做什么啊！”嘉靖皇帝笑道。
给所有人都当惯了祖宗，一时间，嘉靖皇帝对于自己和包大农的这种关系，觉得很新鲜，很有趣！
如果当年自己刚进京时身边有这么个人，想必日子好过多了。
“回皇上的话，我是来给皇上送礼的！”包大农嘻嘻一笑，打开旁边的包裹，拿出几封卷轴来。
“不瞒皇上说，我一大早就起来准备了，这是我门下两个不争气的学生！”包大农一指跪着的徐文长和归有光二人，道：“是他们两个的画作诗文，这几日我一直想着来探望皇上，可想来想去这空着手来总不好意思，可拿什么来呢？一般的东西那也入不得皇上的法眼，好在我这两个弟子旁的不行，写字画画倒是在行，尤其是这徐文长啊，有字林之侠客，八法之散圣的名头，所以我一早起来，挑了几幅好的，来进献给皇上！”
“哦？是吗？”嘉靖皇帝又好气又好笑，道：“拿过来看看！”
黄锦赶紧上前，接过包大农手里的字画，叫上小太监，在嘉靖皇帝面前展开。
“嗯！不错不错！”嘉靖皇帝一幅一幅看过去，果然不错，尤其是徐文长所画的葡萄，当真是颗颗晶莹剔透，那老藤也是枝蔓横生有如虬龙。
嘉靖皇帝看了半晌，叫黄锦将这几幅书画卷了起来，又放回了包大农身边的包裹里。
“呃！皇上，您这是……”包大农两眼有点发直。这几张字画都是徐文长最好的作品，尺寸又大，画工又好，而且在昨天自己的威逼下，还多了今科榜眼归有光的题跋，若是放到市面上，起码值得一万两银子。
虽说皇上不缺钱吧，可这到底是啥意思呢！
“这画太贵了，买不起啊！”嘉靖皇帝摇头晃脑道：“听说徐状元的画作，如今要两千两银子一幅，这五六幅诗文画作，只怕要上万两银子了，你既是帝友，拿了礼物来，朕岂能让你空手回去，只是朕囊中羞涩啊，一万两银子的回礼给你，难免有些肉疼！”
嘉靖皇帝说到此处，自己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有价无市，有价无市！”包大农愁眉苦脸道。
“哦？”嘉靖皇帝有些好奇，他数十年深居宫中，天天想的办的不是求长生，就是对付那些个大臣，对宫廷外的生活根本一无所知，见包大农这般模样，忍不住问道：“包小友，按说你是个有道行之人，干什么自贬身价，学那些贩夫走卒，若是缺钱，告诉朕一声，朕赏赐你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