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大农一脑袋黑线,心说自己收来的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看来以后没几个有出息的。
这一个个都不不会看点脸色,自己都这么问了,居然一个个和自己唱反调。
“难得啊,看来大明朝以后就要靠诸位了!”包大农嘻嘻一笑,道:“你们都是些不怕死,不贪财的,可是我倒要问问你们看,这世上有多少人能够做到这般!”
他一句话说完,不等别人说话,赶紧说道:“反正我这人是又胆小又怕事,又贪财又怕死!”
“呃……这个!”一众弟子都傻眼了。
包大农哈哈一笑道:“这世人里,十个里倒有九个贪财好色怕死,所以我刚才说,我这巴掌若有千斤之力,一掌打出去,自然无敌,只可惜我这小手哪有千斤之力!”
他抬眼看看俞大猷,笑道:“徒儿,旁的不说,便说为师这太极神拳,你倒是说说看,我一拳打出,能不能把你打吐血?”
俞大猷涨红了脸,支吾了半晌,才道:“恩师在上,弟子不敢说谎欺瞒,其实弟子是不信的!”
包大农也不以为意,笑道:“你刚才说,咱们大承平日久,这卫所兵不堪重用,所以才导致倭寇横行东南?”
俞大猷老老实实点了点头。
包大农笑道:“你可曾想过,当年太祖皇帝定鼎中原,靠的是什么?那些兵将之前不过是手拿锄头的农夫,可转眼之间,便成了精兵猛将,难道如今的农夫不如那时到底农夫吗?”
俞大猷皱眉道:“弟子倒未曾想过这一节。”
包大农笑道:“你们啊,要多读书,读好书,八股坏人心术,不是乱说的,当年汉朝时候曾有人说过一番话,那是很有见地的!”
徐文长和归有光见包大农居然谈起了古人,都竖起了耳朵听着。
包大农笑道:“那人说,天下之危,在土崩而不在瓦解!秦末天下大乱,那便是土崩了。至于汉朝开国后汉景帝时的七国之乱,那便是瓦解了!”
徐文长和归有光两个点点头。
包大农又道:“可是对于皇上而言,不管土崩还是瓦解,总是莫大的危险,所以本朝自从这个……咳咳咳!”
徐文长和归有光赶紧连连点头,表示明白,他们自然知道包大农说的是明成祖朱棣之事。
包大农咳嗽完了,继续道:“可是自那之后,我大明朝既无土崩,又无瓦解,却是为何?”
徐文长和俞大猷等人连连摇头。
包大农嘿嘿一笑,道:“其实说来简单,一个王朝初创之时,开创王朝者必是雄才大略之主,无论文治武功,那都是一等一的强者,可是等到后来,皇上虽怕毛贼造反,可更怕的却是手握军权的大将!”
包大农拍了拍俞大猷的肩膀道:“朝廷之军制,乃是安民之军制,绝非天下争雄之军制!”
“你与戚继光将军二人之所以能够打败倭寇,不在于你二人有多大的本领,而是当今皇上圣明,在我大明朝的军制上给你二人开了个口子,许你二人自招自募自练精兵!”
“这这这!”俞大猷也是读过书的,听到包大农这话,脑袋后面突然升起一阵凉风来。
“所以啊,徒儿,你既然叫我一声师父,不管你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为师总要教你点东西。你记住!”
包大农一字一顿道:“你此番回去,要注意约束部下,决不许他们再提什么‘俞家军’三个字!”
包大农缓缓坐倒,慢悠悠地道:“钱是朝廷出的,粮是朝廷出的,天下所有的兵士,只能姓朱!”
“诶呀!”俞大猷也终于明白过来了,噗通一声跪倒,连忙道:“多谢恩师教导弟子,弟子这番回去,便上书朝廷,实在不敢再讨要钱粮了!”
“那倒不必!”包大农摆摆手道:“你与戚继光二人虽然战功卓著,手里兵精将猛,可到底加起来也不过三两万人,你只要记住,日后平定倭寇后,一定要将手里的兵权立马交了出来,自然保你一世平安!”
俞大猷赶紧答应下来。
几个学生连番劝酒,包大农喝的不亦乐乎,突然一眼看过去,只见李时珍闷闷不乐。
包大农一拍脑门,笑道:“今日为师高兴坏了,倒忘了最重要的事!”
“不知是什么事?”徐文长赶紧问道。
“来来来!”包大农招招手,将李时珍叫到自己身边坐下,道:“我门下几个弟子,道行不必说了,自来得皇上宠信,你们两个……”包大农一指徐文长和归有光,道:“你二人也是前途无量,大猷更是统兵一方的猛将,建功立业,正其时也!可要说建万世之功,便是你了!”
“恩师!”李时珍眼泪差点没流出来。
身为包大农的弟子,眼见同门几个师兄弟不是才子就是名将,便是蓝道行在普罗大众眼里,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只有自己不过是一介布衣,医者而已。
医卜星象之流,自来为士大夫所不齿,自己虽为名医,实则较之贩夫走卒不过稍好而已。
虽说自己不在乎功名利禄,可人生天地间,总是未能免俗,身在自己几个师兄弟跟前,总是觉得说话少了些底气。
可是没想到,在恩师的眼里,居然最看重的竟然是自己。
“大猷,你这位师兄,虽非良相,却是良医,便是你要剿灭倭寇,也少不得他的帮忙!”包大农酒已微醉,拍着俞大猷的肩膀笑道。
“恩师醉了!”俞大猷心里道,自己统兵上万,队伍中自有太医,实在想不出什么地方能用得上这李时珍。
“你李师兄心怀远大,之前培养了一批医者,更有几张神妙丹方,专一治疗刀枪外伤!”包大农嘻嘻笑道。
“是真的吗?”俞大猷忍不住大喜。
他在前线抗倭,两军阵前刀枪无眼,往往一仗打下来,死者不过一停,伤者倒有三停人,这些伤者既受了伤,又不能打仗,又要花费无数救治,可偏偏大部分饱受伤痛折磨后还是一命呜呼。可怜训练几年才能上阵打仗的士兵,往往因为一个伤口便丢掉了性命。
这等事,俞大猷实在见的太多了。
这世上名医,又有哪个肯降尊纡贵来到两军阵前冒刀剑斧石的,如果李时珍能帮这个忙,那还真是天助我也!
“不错!我手下是有这么一些人!”李时珍满怀崇敬地望着包大农,当初恩师让庞鹿组建一支队伍去门前救助互殴的江湖豪客,李时珍只觉恩师太过无赖,连这等钱也不放过,到了此时才知恩师早有深意。
“另外!”包大农看了一眼李时珍,道:“你上次便要与我告别,只可惜被门前比武之事打断了,今日这酒席,为师借花献佛,就当为你送行了吧!”
“恩师!”李时珍再也忍不住,两行眼泪滚滚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