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徐文长归有光两个早早起来，让牛五去买了大红的布匹，三个人一起动手，扯了一条横幅出来。
牛五比谁都积极，几十年的光棍汉了，和勾栏里那粉头好了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可是作为破落户，他根本就没有足够的银子去给那粉头赎身。
直到前几天，包大农来到自己的家门口。
想起了包家那几十年没掏的茅房，牛五哭了，可是看到包大农扔出的银子，他又笑了！
他在包家，应该说是颇见信用的，但是牛五心里却明白，自己身上有着很严重的污点，第一个污点便是自己曾经往包老太爷，也就是包神仙身上泼过粪！
虽然此事极大的增加了包悟来的名声，甚至有人将包悟来被狗血淋头后不但不报复，更是给牛五提供了一份高薪差事比作佛祖和孔雀明王的故事。
当年佛祖已近得道，修成丈六金身，恶鸟孔雀打此经过，看到白白胖胖的大和尚，不由得流出了口水，一口将佛祖吞了，那时节佛祖虽未成佛，但也道行相当之深厚了，自然不会化作一堆鸟屎。可佛祖也不是孙悟空，喜欢在女人肚子里翻跟头打滚。
佛祖因此在孔雀肚子里郁闷了半天，没奈何，从孔雀的肚子里破了一道口子，这才逃了出来，佛祖脱离此厄后，不但没有报仇，而且还将孔雀封为佛母，可以站在如来佛祖的头上来回溜达。
因此那些信众都觉得包悟来乃是有大道行的人。
可是牛五心里时常惴惴不安，不要说包悟来尚未得道成仙，便是当真得道成仙又能如何？
便是那些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佛菩萨，还不是弄了个拔舌地狱，你不信归不信，若骂我一句，便拉你到拔舌地狱中受苦，下辈子更让你托生成鸭子给人拔了鸭舌头吃！
他包悟来到底是肉体凡胎，牛五才不相信包悟来就这么放过自己！
所以他在包家，一直是小心翼翼，溜须拍马，唯恐犯错。
这第二个污点么，便是自己最初投靠包家之时，乃是收了郭弘经等人的指使收买，来包家探听符水的秘密。
虽然探听不着，反而成了包家的家奴，可牛五深知，这包家父子心里早把自己恨透了！
虽然后来包大农一直对他不错，可牛五的心里还是惴惴不安啊！
可是现在好了，自己泼到包神仙身上的黑狗血和大粪，连本带利都进了自己的肚子，自己身上有天大的污点，也算是一口一口吃下去了！
想必公子爷也已经不记恨自己了，否则小包公子怎么会给了自己几十两银子去给相好的赎身。
牛五如今也是有老婆热炕头了，只差个娃了！
所以牛五对包大农，那是打心眼里的服气感激。
听说徐文长归有光两个居然开了窍，准备打出横幅来拍马屁，牛五一边激动一边佩服。
古人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啊！
这话是真没错，自己拍了几十年的马屁，只以为察言观色，顺水推舟的本事天下无人能及，可哪想到人家两个读书的秀才，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如此的有创意，大手笔！
我咋就想不出拉横幅这样伟大的点子呢！
牛五下定决心，以后自己有了娃，也要让他去读书，就算做无赖，也要做个有文化的无赖比较好。
不多时，一个三丈长的大横幅已经有了模样。
徐文长和归有光两个手执毛笔，踌躇满志。
紧张和激动的心情占据了他们的内心，徐文长的手不住颤抖。
“归兄，要么还是你来吧！”徐文长掩饰内心的激动，谦让道。
“谁不知道徐兄你是八法之散圣，字林之侠客，徐兄面前，小弟岂敢献丑？”归有光不是谦虚，而是真心觉得，这横幅上就要书写恩师的名讳，一定要写的最好，自己虽然也是大大有名的书法家，可是和徐文长相比，却又不如了。
“好吧！”徐文长深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挥毫下笔：小包神仙门下走狗徐文长！
归有光接过笔来，在后面写上自己的名字。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那边牛五老早准备好了，掏出些铜钱来，雇了两个无业的游民，举了横幅，当前开路。
徐文长和归有光两个跨马而上，在后缓行。
他两个都是名满天下的大才子，虽然没有功名在身，可人的名，树的影，京师之中谁不知道他俩的大名。
这一日，两人先去参加了赶考举子的聚会，在聚会上斗酒诗百篇，醉眼看君王！
又出钱请一票年轻的举子们游山玩水，到了晚上，更将这一大条横幅拉到永定河旁，他二人下了吗，上了花船，笙歌弹唱，秉烛夜游，以消永夜！
醉酒之余，徐文长对月长啸，把手里一碗好墨随意泼洒在面前的宣纸上，数笔下去勾勾抹抹，便是一幅佳作。
那遒劲有力的笔墨化作一株株苍老虬结的藤蔓，一颗颗晶莹剔透的葡萄隐藏其间，隐隐间，居然有明月之色。
这笔力，这灵性，较之之前徐文长的画作竟是有了神仙之气。
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徐文长和归有光是谁啊！
那是名满天下的大才子啊！
虽说这二人并无功名在身，可二人铮铮傲骨，眼高于顶，这大明朝的读书人，有几个能入他二人法眼的？
徐文长就不用说了，便是归有光，那也是老大的名声，那古文学派当中的什么前七子，后七子，不是名满天下的大家，便是朝堂上的大佬，他指点江山，激昂文字，将这些人骂的狗血喷头，何曾留过半分的情面？
可如今，这两个名满天下的大才子，居然打起了横幅，写的明明白白，要给人家做走狗！
更让人奇怪的是，这横幅上的小包神仙到底是谁呢？
大明文坛上可并没有听说这么一位啊！
一时间，街市中纷纷传说，说徐文长和归有光二人入山遇仙，那神仙便是小包神仙了，他二人不但结识了神仙，更拜在神仙门下，得了神仙的指点，这一回定是榜上有名！
不管小包神仙是谁，看来他必然是新一代天下文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