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山宗夺我意

黑色的旗帜猛地扩张，巨大的旗面像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瞬间覆盖了周围的环境。庙宇消失了，废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过去的赵家大宅。

他们被拉进了万魂幡的幻境。

幻境中，亭台楼阁影影绰绰，楼阁间的阴影如同一张张嘴，吞吐着陈旧腐朽的气息。天花板，是倒座房里那种密密麻麻的藤蔓束缚的怪异人体。

此刻，它们不再是静止的尸体，藤蔓微微蠕动，空洞的眼眶似乎正盯着他们。

从赵宅的各个角落，从假山后，从回廊下，从那扭曲的天花板上，一个个藤蔓束缚的身影无声地滑行而出。它们是赵家的人，也是那些被囚禁在旗帜里，丢失了心智，被心魔驱使的邪祟。

这邪祟数量之多，令人头皮发麻。它们没有声音，只有身体扭动，藤蔓摩擦的沙沙声。它们的目标，是他们这些闯入者。

“靠！这怪怎么还能量产的！”荀策华挥舞着手里的半截铁锹，勉强挡开一个扑上来的邪祟。那邪祟身上缠绕的藤蔓，带着股子冰冷的粘滞感，几乎把他的铁锹粘住，唤醒了他霉好的回忆。

“这真的是小怪吗，根本不破防啊！”有玩家哀嚎道，手里的石头砸在邪祟身上，只发出沉闷的响声，却没能阻止对方的靠近。

场面混乱。玩家们被冲散，局势呈现一边倒的态势。

[戒酒小丑]被几个邪祟围住，他手里拿着一根勉强能用的木棒，一边狼狈抵挡。但是一根藤蔓一把就卷走了木棒，下一秒他就被几个邪祟扯住了四肢。四个邪祟开始朝着四个方向使劲。

这是要给我车裂？

死亡的迫近让他反而忘记了恐惧。他扯着嗓子，想到现实里和游戏中的遭遇，冲着这些邪祟破口大骂：

“家主不顾家族！儿子咒死老爹！把亲人炼成邪祟！你们这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你们配抱怨什么报应？！”

“你们怎么不多找找自己问题呢？！这么在意那个报应干什么！它会把人的付出给异化掉的懂吗！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前人身上！”

他越说越激动，身体因为愤怒而颤抖，话语间真情流露：

“一个公司里面那么多人！员工每天坐班！老板每天搁办公室里指点！十个人的活，三个人干，两个人看，最后出问题了还是干活的人背锅！”

“自己造的孽，自己不敢扛，把责任推给虚无缥缈的报应，躲进旗子里，然后被心魔驱使着出来害人？！你们的下场全是咎由自取，哪来的脸像怨妇一样纠缠我们的？”

他的话像带着火的子弹。周围冲过来的邪祟，似乎僵了一下，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就在这时。

万魂幡幻境的深处。从那些纠缠在一起的邪祟中，一个身影缓缓地走了出来。他看起来比周围的邪祟更凝实，身体也没有被藤蔓完全扭曲，容貌和那个心魔一模一样。

那是赵家家主。那个躲进旗子里的，赵老爷的儿子。

他看向眼前的混乱，看向玩家们狼狈挣扎的身影，看向辛诚。似乎听懂了[戒酒小丑]的谩骂，他张了张嘴，发出一个微弱的，像叹息一样的声音。紧接着，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求求你们、毁掉这旗子……这都是赵家的罪孽……”

“你做梦！”剩着半个身子的心魔嘶吼着打断了家主的话。

它猛地扭过头，指向幻境中的一个方向，大笑起来：“这赵家是毁在你的手里，而不是外人！都是你的错，赵实利！”

幻境中的厨房，瞬间燃起了熊熊大火！

火焰蔓延得极快，它几乎扭曲了现实，点燃了万魂幡。

“跑！”辛诚猛地大吼。他意识到了心魔的意图，万魂幡幻境正在崩溃！

玩家们也反应过来。火焰像潮水一样涌来，吞噬着扭曲的赵宅幻影。那些赵家邪祟在火焰中发出非人的惨叫，身体扭曲，消散。

他们拼命地，向着幻境破碎的方向跑去，火焰在身后追逐。

“轰隆隆！”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不是火焰，而是空间的崩塌。万魂幡本体无法支撑，彻底毁坏无法使用了。

玩家们被爆炸的冲击波掀飞，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视野一片混乱。等他们勉强看清时，已经回到了赵宅里。天色阴沉，风卷着灰土。那杆黑色的万魂幡，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朝着后院方向，炸开的一个冒着黑烟的大洞。

洞口边缘，石块焦黑，泥土翻飞。众人穿过洞口，看到后院的树上吊着一个人。穿着旧的，带着补丁的长袍，已经死了很久，只剩下白骨，却依旧吊着没有摔在地上。

辛诚心念一动：“这是那个赵老爷？”

而在尸体旁边，一个半透明的身影，正痛苦地蜷缩着。这是他的残魂。

万魂幡的爆炸，似乎唤醒了这个残魂。也可能是他生前在锁灵宗吃人积累下来的修为，保佑了他残魂没有消散。

它痛苦地蜷缩着、低语着，渐渐声音大了起来。像在对众人进行着最后的忏悔：

“我……我是个罪人……赵家……赵家的诞生，就是原罪啊……”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带着无尽的悔恨，“我对不起列祖列宗……不肖子孙啊……”

他开始讲述。声音断断续续，带着灵魂扭曲的痛苦：

他本来是钱家的管家，职责是是来此地举行“祭神”仪式，让诡神庇佑钱家度过灾劫。但是，他私吞了用作献祭的宝鼎，背离了钱家，建立了赵家。

利用宝鼎发家后，他贪图地位和权力。于是他联系了钱家的族神，一个古老的、不可名状之存在。他诓骗对方，用某种虚假的承诺来获取利益。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他不在乎。钱家怎么样，都和他无关。他没有支付约定的报酬。

他没有支付承诺的报酬。他以为凭借宝鼎的力量，和赵家的底蕴，可以蒙混过去。

于是，靠着和那不可名状之物的扭曲交易，赵家成为了名门望族，显赫一时。但噩梦也随之而来，他自己日夜难安。

他以为那不可名状之物是来找他算账的。他怕了。他自作主张，将宝鼎送给了锁灵宗，并拜入了锁灵宗门下，希望借助宗门的力量，抵挡那份“报应”。

直到锁灵宗，召唤出了那个骇人的东西，把锁灵宗都毁了。他自己，却是因为恐惧，第一时间逃走了，居然捡回一条命。

他以为那东西是来找他的，来清算他的罪孽，便连忙回到赵家。但是他自己年纪大了，便索性把身上的宝物给了儿子，自己逡巡几天，吊死在这树上。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人收尸。

“都是锁灵宗的错啊……”赵老爷的灵魂哭泣着，重复着这句咒骂，“是他们不知道节制……胡乱召唤东西的……可怜我赵家的子弟们……”

辛诚走到赵老爷的残魂跟前，狠狠一扇，这老东西瞬间魂飞魄散。

就在他消失的瞬间，地面上，还留下了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