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成就98级
- 斗罗98级剑祖开局捡到小唐三
- 星鱼星渝
- 8254字
- 2025-07-28 16:54:46
极北之地,亘古的寒冰是这里唯一的主宰。
凛风如刀,裹挟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在无垠的冰原上呼啸肆虐。视线所及,尽是死寂的苍白与幽蓝,仿佛天地初开便凝固于此,再无一丝生机。这里是生命的禁区,是连飞鸟都不愿掠过的绝域。
唯有风,永恒地刮着,发出凄厉而单调的呜咽。
就在这片连时间都似乎被冻结的冰原深处,一座巍峨如亘古巨兽的冰川,沉默地矗立着。它的峰顶刺破低垂的铅灰色天幕,庞大的冰体在昏暗光线下折射出冷硬的幽蓝光泽,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严。冰川表面,是亿万年来狂风雕琢出的深邃刻痕,如同大地狰狞的伤疤。
冰川脚下,一个渺小如微尘的黑点,却散发出与这片死寂冰原格格不入的恐怖气息。
那是一个盘坐的人影。
他须发皆白,长眉几乎垂至颌下,面容却奇异的不显半分老态,只有一种刀劈斧凿般的冷峻。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布袍,在能瞬间冻结钢铁的极寒罡风中纹丝不动,猎猎作响的衣角如同最坚韧的旗幡。
正是尘歌。
他体内,沉寂多年的魂力,正以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态奔涌、咆哮,冲击着那道横亘在九十七级与九十八级之间的无形天堑!
“嗡——!”
一声清越悠长、仿佛自九天之外传来的剑鸣,毫无征兆地撕裂了狂风的呼啸!
尘歌紧闭的双眸骤然睁开!
两道实质般的锐利光芒,如同沉寂万年的神兵骤然出鞘,刺破虚空!那目光所及之处,连空中肆意飞舞的冰晶都瞬间凝固、粉碎,化为最细微的尘埃湮灭。
他头顶上方,虚空剧烈地扭曲、震荡。
一柄巨大得难以想象的剑影,正缓缓凝聚成形!
剑身古朴,线条笔直冷硬,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内敛的玄铁之色。没有华丽的花纹,没有璀璨的流光,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斩断一切的锋锐意志!剑锋之上,仿佛凝聚着开天辟地以来所有的肃杀之气,仅仅是虚影显现,便让整座庞大冰川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脆响,无数蛛网般的巨大裂痕在坚逾精钢的冰壁上疯狂蔓延!
七杀剑!
尘歌的武魂真身!此刻,它正以最本源的形态,呼应着主人魂力即将完成的终极蜕变!
“九十七级…还不够!”
尘歌心中低吼,那声音如同万载玄冰在灵魂深处摩擦碰撞。他体内那奔涌到极限的魂力洪流,在七杀剑魂的引导下,终于找到了那最后一丝缝隙!
“破!”
一声断喝,如同九天惊雷炸响!声音不大,却蕴含着斩断一切的决绝意志,瞬间压过了万里冰原上所有的风声!
“轰——!!!”
以尘歌盘坐之地为中心,一股无形却沛然莫御的恐怖威压骤然爆发!如同沉睡的太古神祇苏醒!
空气凝固了!
那足以撕裂魂斗罗的极寒罡风,竟在这一刻被硬生生“冻结”在空中!无数飞舞的冰晶,无论大小,无论原本飞向何方,全都诡异地悬停在原地,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整个空间陷入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死寂的凝滞!
唯有那柄悬于尘歌头顶的七杀剑巨影,光芒骤然大盛!
玄铁色的剑身,骤然变得无比清晰、无比凝实!剑锋之上,一点纯粹到极致的寒芒亮起,那是足以刺穿灵魂的锋锐!一股比先前强横了何止数倍的磅礴剑意,如同决堤的星河,浩浩荡荡席卷而出!
“咔嚓嚓——轰隆!!!”
承受了这股新生力量的冲击,尘歌面前那座耸立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巍峨冰川,再也无法支撑!
一道巨大的、贯穿了整个山体的恐怖裂痕,从冰川顶端瞬间蔓延至底部!紧接着,在一声震耳欲聋、仿佛大陆板块崩裂的轰鸣巨响中,高达万丈的冰川,如同被无形的神之巨剑从中劈开!
上半截庞大的冰体,在惊天动地的巨响中,沿着那道光滑如镜的裂口,缓缓地、无可挽回地滑落、倾塌!亿万斤的坚冰砸落冰原,掀起遮天蔽日的冰尘风暴,大地在哀鸣中剧烈颤抖!
一剑未出,仅凭突破时逸散的剑意真形,便斩断万丈冰川!
九十八级超级斗罗!
恐怖的能量波动与剑意,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扫过整个极北之地核心圈。无数蛰伏的、拥有恐怖气息的魂兽巢穴深处,一双双或猩红、或冰蓝、或幽绿的巨大兽瞳猛地睁开,瞳孔深处瞬间被惊骇与恐惧填满!它们发出低沉压抑的呜咽,巨大的身躯不受控制地颤抖,将头颅深深地埋入冰雪或岩层之中,如同朝拜神明,又如同躲避天威!
尘歌缓缓站起。
那身灰布袍上,连一丝冰屑都未曾沾染。他抬手,虚握。头顶那柄威压天地的七杀剑巨影骤然收缩,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他体内,消失不见。冰原上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也随之潮水般退去。
风,重新开始呼啸。
冰尘,缓缓飘落。
他脸上无喜无悲,只有一种历经漫长岁月沉淀后的沉静。八十载苦修,二十年极北砥砺,终于在这一刻,踏足九十八级之境。距离那传说中的九十九级极限,看似一步之遥,实则如同天渊。
他微微阖目,浩瀚如海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触手,瞬间覆盖了极其广阔的区域,仔细感应着体内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及那柄七杀剑魂更深层次的悸动。
就在这心神沉入最深处的宁静时刻——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震颤,突兀地在他怀中响起。那震颤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如同心跳,带着一丝急促的召唤之意。
尘歌眉头微不可查地一蹙。
他伸手入怀,取出了一枚古朴的令牌。
令牌非金非玉,触手温润,却蕴含着一种奇异的坚韧。一面镌刻着七颗宝石环绕一座琉璃宝塔的浮雕,线条繁复而尊贵;另一面,则是一柄笔直向天的利剑,剑身古朴,剑锋凌厉,正是七宝琉璃宗与七杀剑的标志!
此刻,这枚沉寂了二十年的宗门最高等级令牌,正散发出淡淡的、如同呼吸般的莹白光芒。光芒闪烁的频率,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急促!
尘歌的目光落在令牌之上,那沉静如古井的眼眸深处,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波澜,如同冰湖投入了一颗小石子。
“二十年了…”他低语,声音在呼啸的风中几不可闻,却带着穿透岁月的重量,“看来,是该回去了。”
…………
凛冽的寒风依旧在冰原上呼啸,卷起细碎的冰晶,打在脸上如同细密的针扎。尘歌的脚步却踏在厚厚的积雪上,奇异的不留下半分痕迹,仿佛他整个人都与这片冰天雪地融为一体,只是那无形的沉重引力,悄然消失了。
他离开那片被一剑斩断的冰川区域已有半日,正行走在一处相对平缓的冰谷之中。两侧是低矮些的冰丘,如同沉默的巨兽俯卧。
突然!
“桀桀桀…小崽子,跑?看你往哪跑!乖乖给老子站住,把魂骨交出来,还能给你个痛快!”
一阵尖锐刺耳、充满了贪婪和暴戾的怪笑声,伴随着急促慌乱的奔跑喘息声,从前方的冰丘拐角处传来。那怪笑声中蕴含的魂力波动阴冷而驳杂,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邪气。
紧接着,一个瘦小的身影猛地从冰丘后冲了出来!
那是个孩子,看起来不过五六岁模样,身上的粗布棉袄早已被撕裂了好几处,沾满了泥泞和雪沫,小脸冻得青白,嘴唇发紫,唯有一双眼睛,在极度的恐惧和寒冷中,却依旧透着一股远超年龄的坚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
他显然已经力竭,脚下一个踉跄,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雪地上。但他立刻挣扎着想要爬起,小小的身体因寒冷和恐惧而剧烈颤抖着。
就在他身后,三道裹挟着腥风的黑影如跗骨之蛆般紧追而出!
为首一人身材干瘦如竹竿,脸色蜡黄,一双三角眼闪烁着毒蛇般的寒光,周身环绕着两黄一紫三个魂环,手中握着一柄黑气缭绕的骨匕。他身后两人,一个矮壮如铁墩,一个高瘦如麻杆,也都各自释放着两黄一紫的最佳魂环配置,魂力波动阴邪逼人。
“小杂种!还跑?”那干瘦的三角眼狞笑着,手中骨匕一挥,一道带着腥臭味的黑气刃芒直射向摔倒在地的孩子后心!狠辣无比,显然是要一击毙命!
那孩子瞳孔猛地收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他牙关紧咬,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却倔强地没有发出任何求饶的尖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哼。”
一声淡漠的冷哼,仿佛直接在三个邪魂师的灵魂深处炸响!
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和…一种令人骨髓都为之冻结的恐怖威严!
“嗡——!”
空气,凝固了。
那道射向孩子后心的阴毒黑气刃芒,距离目标不足三尺时,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坚不可摧的叹息之墙,瞬间无声无息地溃散湮灭,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三个邪魂师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无法抗拒的恐怖威压,如同亿万斤的冰山轰然砸落在他们头顶、肩背!那感觉,就像渺小的蝼蚁骤然被投入了深不见底的寒冰地狱!
“噗通!”“噗通!”“噗通!”
三声沉闷的响动。前一瞬还凶神恶煞的三个魂尊级邪魂师,此刻如同被抽掉了全身骨头,毫无反抗之力地被狠狠压趴在冰冷的雪地上!他们的脸紧贴着积雪,四肢扭曲着,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抬起哪怕一根手指!体内原本流畅运转的魂力,此刻如同被冻结的冰河,彻底凝固、僵死!
他们的眼睛因极度的恐惧而暴突出来,布满血丝,想要发出声音,喉咙里却只能挤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绝望气音。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让他们连思维都几乎停止了运转。
发生了什么?是什么存在?!
那摔倒在地的孩子也愣住了。预想中的剧痛和死亡并未降临。他挣扎着抬起头,青白的小脸上满是惊愕和茫然,下意识地循着那声冷哼传来的方向望去。
冰谷的风雪中,一道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
一个须发皆白、面容冷峻的老者,穿着一身单薄的灰色旧布袍,仿佛凭空出现。他负手而立,目光平静无波地扫过地上三个被无形力量死死压住的邪魂师,如同在看三只肮脏的虫子。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厌恶,只有一种俯视尘埃般的漠然。
然后,那目光落在了摔倒在地的孩子身上。
当看清那孩子稚嫩却异常倔强、尤其是一双眼睛深处那份超越年龄的沉静时,尘歌那古井无波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
这双眼睛…还有那眉宇间隐约的轮廓…
他缓步向前走去,脚步踏在积雪上,依旧无声无息。他来到那孩子面前,微微俯身,伸出了一只骨节分明、却异常干净的手。
“起来吧,孩子。”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力量,瞬间驱散了孩子心中残留的惊悸,“没事了。”
那孩子看着伸到眼前的手,又抬头看了看老者平静却深邃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怜悯,没有施舍,只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平静。他犹豫了一下,伸出冻得通红、沾满雪沫的小手,搭在了老者宽厚温暖的手掌上。
一股温和却沛然的力量传来,轻易地将他从冰冷的雪地里拉起。孩子站稳了身体,小手依旧下意识地紧攥着老者的一根手指,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声压抑的哽咽。
尘歌的目光落在孩子另一只始终紧握成拳的小手上。那拳头攥得死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似乎握着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坚韧的能量波动,正从指缝间顽强地透出。
他心中了然。魂骨?难怪引来追杀。
他没有追问,目光再次转向地上那三个被无形力量压得几乎窒息、眼中只剩下无边恐惧的邪魂师。
“欺凌弱小,觊觎稚子…”尘歌的声音依旧平淡,如同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当诛。”
话音落下的瞬间,压在三个邪魂师身上的恐怖力量骤然一变!
不再是单纯的镇压,而是化为亿万道细密、锋利到极致的无形剑气!
“嗤嗤嗤——!”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无数根钢针穿透朽木的细微声响,密集地响起!
地上那三个邪魂师的身体,连同他们身上的衣物、手中的兵器,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粉碎机!没有任何剧烈的爆炸,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声势。他们就像是三尊由劣质沙土堆砌的雕像,在亿万道细密剑气的切割下,无声无息地瓦解、崩散!
从肢体到躯干,再到头颅…
连一丝血雾都未曾喷溅出来!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亿万道细微剑气的切割下,化为了最最细微的、比尘埃还要细小的颗粒!
风一吹过,连那些细小的颗粒都被卷走,彻底消失在这片冰天雪地之中。
原地,只剩下三片微微凹陷下去的雪痕,证明着方才那里还有三个活生生的人存在。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甚至没有留下任何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三个魂尊级别的邪魂师,就这样被彻底抹除,仿佛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干净,利落,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冷酷效率。
整个冰谷,死寂一片。只有寒风依旧在呜咽。
站在尘歌身边的孩子,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小嘴微微张开,已经完全看呆了。他死死盯着那三片空无一物的雪地,小小的身体僵硬着,似乎连呼吸都忘记了。眼前发生的一切,完全超出了他稚嫩认知的极限。
尘歌对此视若无睹。解决几只聒噪的虫子,对他而言不比拂去衣角的灰尘更值得在意。
他收回目光,低头看向身边还处于极度震撼中的孩子。那双清澈却带着远超年龄坚韧的眼眸,此刻正倒映着自己须发皆白的身影,以及那三片空白的雪地。
“你叫什么名字?”尘歌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依旧是那种平稳的调子,仿佛刚才那恐怖的一幕从未发生。
孩子猛地回过神,身体下意识地一颤。他用力眨了眨眼睛,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努力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小脸绷得紧紧的,竭力让自己显得镇定一些。
“我…我叫唐三。”他仰起头,声音虽然还带着一丝颤抖,却清晰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唐三!
这两个字落入耳中,尘歌那如同万载玄冰般沉静的眼眸深处,终于无法抑制地掀起了一丝真正的波澜!
圣魂村…铁匠铺…唐昊…
脑海中瞬间闪过原著中关于这个主角的所有关键信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离开极北突破之地后,随意选择的一个归途方向,竟然会在这个荒僻的冰谷,以这种方式,遇到这个命中注定要搅动整个大陆风云的孩子!
命运之线,竟在此刻,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悄然交汇。
尘歌的目光在唐三稚嫩却已显坚毅的小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洞悉未来的了然,也有一丝因果纠缠的微妙感。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唐三沾满雪沫的头顶。
“走吧。”他转过身,目光投向冰谷之外,南方广阔的天际,“此地不宜久留,我送你一程。”
唐三下意识地又攥紧了尘歌的衣角,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他用力点了点头,小小的脚步努力跟上老者那看似缓慢、实则一步数丈的步伐。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一灰一蓝,在这片死寂的冰原上,迎着凛冽的寒风,向着南方,渐行渐远。风雪很快淹没了他们的足迹,也淹没了身后那片发生过无声杀戮的冰谷。
尘歌宽大的袍袖在寒风中微微摆动。他的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网,早已无声无息地扫过唐三紧握的拳头,清晰地“看”到了那枚藏在他掌心、散发着微弱蓝银草气息的奇异指骨。
外附魂骨,八蛛矛的雏形?
尘歌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极其微妙的弧度。这弧度里,没有贪婪,没有觊觎,只有一种洞察命运的深邃,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味。
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悄然偏离了它既定的轨道。
…………
凛冬的寒风在圣魂村上空打着旋儿,卷起地上零星的枯叶和尘土。
村西头那间破败的铁匠铺,炉火早已熄灭多时,只有冰冷的铁砧和散乱堆放的生铁块,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泛着生硬的光泽。铺子门口,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男人背对着村道,坐在一张粗陋的木凳上。
男人穿着一身沾满油污和铁锈的粗布短褂,露出肌肉虬结却布满新旧疤痕的臂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如同鸟窝,胡子拉碴,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他手里拎着一个巨大的酒葫芦,浓烈刺鼻的劣质麦酒味混杂着汗味和铁锈的气息,远远就能闻到。
他仰着头,对着葫芦嘴,喉结剧烈地滚动着,“咕咚咕咚”地猛灌。酒液顺着他杂乱的胡须流下,浸湿了胸前的衣襟也浑然不觉。背影透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颓废、麻木和…某种被深深埋葬的、沉重的死寂。
这就是唐昊。
曾经名震大陆的昊天斗罗,如今只是一个醉醺醺的铁匠,一个逃避着过去、也放弃了自己的男人。
村道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由远及近。
尘歌依旧是一身洗得发白的灰布旧袍,须发如雪,面容冷峻。他步履沉稳,仿佛踏着无形的阶梯。小小的唐三紧紧跟在他身边,小手依旧攥着他的一根手指,小脸上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熟悉又似乎有些陌生的村庄。
当唐三的目光触及铁匠铺门口那个熟悉的、醉醺醺的背影时,脚步下意识地顿了一下,攥着尘歌手指的小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些,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依赖,有孺慕,也有一丝被强行压下的失落。
尘歌的脚步也随之停下。
他没有去看唐三,深邃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越过数十丈的距离,精准地落在那道颓废的背影之上。
强大的精神力无声无息地蔓延过去,如同最轻柔的风拂过。然而,就在那精神力即将触及唐昊身体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隐晦、却沉重如山岳、霸道如雷霆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的火山被惊醒,骤然从那颓废的身躯内部爆发出来!那气息狂暴、桀骜、带着粉碎一切的意志!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却足以让尘歌清晰地感知到那深藏于颓废泥沼之下的…力量本质!
霸道!无匹的霸道!属于天下第一器武魂的、睥睨一切的霸道!
尘歌古井无波的眼底,掠过一丝真正的了然和…一丝棋逢对手般的战意。
果然是他。昊天斗罗,唐昊。
那股气息的爆发极其短暂,瞬间便重新沉寂下去,仿佛从未出现过。门口的男人依旧保持着灌酒的姿势,身体甚至没有一丝晃动,只有那拎着酒葫芦的手指关节,似乎微不可查地白了一瞬。
尘歌收回了目光,仿佛刚才那瞬间的隔空交锋从未发生。
他低头,看向身边正仰头望着自己的唐三。孩子清澈的眼睛里带着询问,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尘歌伸出宽厚温暖的手掌,轻轻覆在唐三的头顶,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他的动作自然而温和,带着一种长者特有的慈祥。
“去吧,孩子。”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缓,如同沉稳的磐石,“你到家了。”
唐三仰着小脸,感受着头顶传来的温暖和那份令人安心的沉稳力量。他用力地点了点头,眼中那一丝因为父亲颓废而产生的失落感,似乎被这温暖驱散了不少。
“谢谢您,老爷爷!”唐三的声音清脆而真挚,他松开攥着尘歌手指的小手,恭恭敬敬地对着尘歌鞠了一躬。然后,他转身,迈开小步,朝着铁匠铺门口那个醉醺醺的背影跑去。
“爸爸!”
稚嫩的呼喊声在冬日寂静的村道上响起。
铁匠铺门口,唐昊灌酒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他缓缓地、带着一种迟滞的僵硬感,侧过半边脸。那张被乱发和胡须覆盖的脸上,一双眼睛在杂乱的毛发缝隙中露了出来。
那眼睛布满血丝,浑浊不堪,充满了疲惫和麻木,仿佛对世间一切都失去了兴趣。但当他的目光扫过跑来的唐三时,那浑浊的眼底深处,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被惊扰的不耐,有习惯性的漠然,但最深处,却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酒精麻痹的牵挂。
他的视线只在唐三身上停留了一瞬,便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越过奔跑的孩子,牢牢地钉在了数十步外,那个负手而立、须发如雪的灰袍老者身上!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村道上呼啸的寒风似乎也减弱了几分。
唐昊那双浑浊的眼睛深处,如同投入石子的死水潭,骤然掀起了剧烈的波澜!惊疑!警惕!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强行压抑下去的、源自巅峰斗罗本能的凛冽战意!
那老者…是谁?!
他站在那里,气息如同深渊,又如同一柄收敛了所有锋芒、归入古朴剑鞘的绝世神兵!看似平凡,却让唐昊那沉寂多年的武魂都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悸动!那是…一种源于同等层次力量的天然感应!
是敌?是友?为何会送小三回来?
无数疑问瞬间冲入唐昊被酒精浸泡得有些麻木的大脑。他握着酒葫芦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坚硬的葫芦表面发出轻微的“咯咯”声。
尘歌却只是平静地回望着他。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探寻,没有敌意,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淡然。仿佛早已看穿了眼前这个醉醺醺铁匠躯壳下隐藏的一切——那破碎的过往,那沉重的伤痛,那被酒精麻痹却依旧在心底深处燃烧的、属于昊天斗罗的骄傲与愤怒。
尘歌的嘴角,极其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个确认的符号。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唐昊的方向,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动作轻缓,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分量。
然后,他转过身。
灰布旧袍在寒风中微微一荡。
一步踏出,他的身影已然出现在数十丈开外。
再一步,如同缩地成寸,已至村口老槐树下。
第三步落下,那道灰色的身影便彻底消失在圣魂村蜿蜒的土路尽头,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铁匠铺门口,一手拎着酒葫芦,一手下意识伸向跑来的儿子却又僵在半空的唐昊。
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尘歌消失的方向,布满血丝的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复杂情绪。那浓密的、沾满酒渍的胡须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为一声粗重的、带着浓烈酒气的喘息。
他猛地收回僵在半空的手,重新将巨大的酒葫芦凑到嘴边,仰头狠狠地灌了一大口。劣质的麦酒顺着他的嘴角溢出,流得更急。
“爸爸?”跑到近前的唐三,小心翼翼地拉了拉父亲沾满油污的衣角,仰着小脸,带着一丝担忧。
唐昊灌酒的动作顿住了。他低下头,布满血丝的浑浊眼睛,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儿子。
那眼神,复杂得让年幼的唐三无法读懂。
有审视,有探寻,有残留的惊疑未定,还有一丝…被强行压抑下去的、如同火山即将苏醒般的炽热光芒。
他什么也没问唐三。
只是伸出那只布满老茧和烫伤疤痕的大手,极其罕见地、带着一种生疏的僵硬,轻轻按在了唐三的头顶,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动作很轻,仿佛怕碰碎了什么。
然后,他收回手,再次拎起酒葫芦,狠狠地灌了一大口。这一次,他转身,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回了那间冰冷黑暗的铁匠铺深处,将那个小小的、带着满心疑惑的身影留在了门外冰冷的空气里。
寒风卷过铁砧,发出呜呜的声响。
圣魂村的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往昔的平静。
然而,某些东西,已经在无声无息间,彻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