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苏醒于诅咒之地

纳瑟瑞亚的晨雾并非单纯的雾气,而是千万亡魂的叹息凝成的诅咒。林恩的睫毛上挂着粘稠的腐锈颗粒,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灼烧的铅块。他试图起身,却发现废墟的重力比记忆中的沉重百倍——断裂的肋骨在胸腔发出破碎的摩擦声,掌心按住的焦土中渗出暗紫色黏液,黏液顺着指缝蠕动,侵蚀皮肤的速度比毒蛇啃噬更快。

废墟的轮廓在朦胧蓝光中若隐若现:倒塌的尖顶神殿残骸上盘踞着巨型蛛网,蛛丝并非寻常纤维,而是由凝固的血痂与咒文交织而成;远处祭坛的幽蓝光芒如同被囚禁的鬼火,每一次闪烁都令周围的腐藤剧烈抽搐,藤蔓顶端绽开的血红色花朵喷出腐蚀性的孢子,在空气中凝结成扭曲的人脸虚影,发出无声的哀嚎。

额头上的龙纹此刻不再是简单的灼热印记,它像活体血管般在皮下蠕动,鳞片纹路随着他的心跳不断扩张收缩。林恩的视线被龙纹带来的灼痛撕裂成碎片,恍惚间,他听见地底传来巨龙的心跳——那心跳节奏与废墟的蓝光闪烁同步,仿佛整片诅咒之地都是某个庞大生物的病变器官。

“欢迎回来,奥瑟里斯的血脉。”

艾莉娅的声音从祭坛阴影中渗出,如同冰刃划过耳膜。她的黑袍并非普通织物,而是由无数乌鸦羽毛编织而成,每片羽毛边缘都泛着金属光泽,走动时发出细碎的骨节摩擦声。兜帽下的面容依旧隐于黑暗,唯有指尖跃动的紫色火焰照亮了她半张脸的轮廓——那是一张被岁月与诅咒侵蚀的面孔,皱纹如蛛网密布,瞳孔深处却燃烧着永不熄灭的金色魂火。

她挥袖洒出的星尘不再只是地图,而是化作一片流动的星河。星尘中浮现的不仅是三座祭坛的猩红轨迹,还有无数被吞噬的星球的残影,那些星球表面布满龙鳞状的裂纹,最终坍缩成漆黑的漩涡。艾莉娅的竖琴悬于腰间,琴身由龙骨雕琢,弦线则是用某种未知生物的神经编织,每根弦都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

“三座祭坛是寂灭之影的重生锚点,绿龙只是它的傀儡。”她的话语中夹杂着古老的龙语韵律,仿佛每个音节都在空气中刻下不可见的符文,“绿龙孵化之日,便是深渊裂隙开启之时。届时,所有生灵将被转化为腐兵,成为寂灭之影的血肉阶梯。”

林恩握紧锈剑的手在颤抖。剑柄上的龙语铭文并非雕刻,而是由某种液态金属流淌而成,铭文随着他的体温变化形态,时而组成完整的句子,时而裂解为混乱的符号。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迸裂:他看见自己骑着巨龙翱翔于星空,巨龙的双翼覆盖整个大陆;又看见自己跪在血泊中,手中长剑刺穿一名身着与自己相同龙甲的战士——那战士的脸与林恩一模一样,嘴角却挂着嘲讽的微笑。

“我的名字……奥瑟里斯?”林恩的喉咙在嘶吼,声带却像被腐藤缠住,每个字都激起体内龙纹的剧烈反应。血管中的灼痛蔓延至全身,皮肤表面浮现出血色鳞片,鳞片边缘渗出蒸汽,将周围的腐土瞬间焦化。

艾莉娅忽然抬手,竖琴弦线迸发出一道雷光,将林恩身上的鳞片震碎。她冷声道:“名字不过是枷锁,但你的血脉才是钥匙。龙息神寂并非死亡,而是蜕变的契机——你曾用龙息点燃了寂灭之影,如今必须用它熄灭。”

腐化士兵的嘶吼声从四面八方逼近,它们的铠甲并非金属,而是由腐烂的骨骼与血肉缝合而成,每一步踏地都会让地面涌出脓疮般的黏液。挥斧时,斧刃劈开的不仅是空气,更是空间本身——裂隙中渗出深渊的混沌气息,化作黑烟缠绕在士兵周身,赋予它们短暂的不死之躯。

林恩与艾莉娅背靠背而立,锈剑与竖琴的魔力在两人之间形成共振。艾莉娅的琴音化作冰刃风暴,切割腐兵的同时,林恩的剑刃却在逐渐崩解——锈迹剥落处,露出剑芯由龙鳞碎片熔铸的本质。当第一具腐兵被冰刃斩首时,它的头颅并未坠地,而是化作一团脓血融入地面,腐土随即隆起,生成新的腐兵胚胎。

“它们的再生源于祭坛源核。”艾莉娅的竖琴弦线突然断裂三根,黑烟趁机侵蚀她的左臂,腐蚀出深可见骨的伤口,“必须切断能量供给,但源核被腐兵首领守护——那是由绿龙骨髓转化的怪物。”

话音未落,大地骤然裂开,腐兵首领破土而出。它并非人类形态,而是由无数腐兵残骸堆砌而成的血肉巨人,斧头嵌在龙牙基座,每一斧劈下都能引发地脉震颤。斧刃上缠绕的绿龙魔力形成漩涡,将周围的腐兵吸入漩涡,转化为更庞大的腐化能量。

林恩跃向祭坛顶端,锈剑在龙息灌注下迸发赤焰,剑锋与斧头相撞的刹那,火花中浮现出无数幻象:他看见巨龙在星空中与无名黑影搏斗,龙鳞碎片坠落大陆,化为三座祭坛;又看见自己站在祭坛中央,高举黑焰长剑,将龙息注入大地,引发灭世级的腐化潮汐。

“集中攻击龙牙刻痕!”艾莉娅的琴音骤然转为高频震颤,将腐兵首领的斧头震偏。林恩趁机刺向源核,剑尖触及龙牙的瞬间,地底传来绿龙的咆哮——声波震碎了方圆百米的腐土,废墟蓝光暴涨,林恩的视野被刺目光芒吞没。恍惚间,他不再是“林恩”,而是成为了“奥瑟里斯”:他看见自己站在亿万生灵的尸骸之上,龙甲染血,手中黑焰长剑指向苍穹,寂灭之影从身后裂隙中涌出,与他融为一体。

“不!”林恩在幻象中嘶吼,锈剑迸发的龙息突然逆转,从赤焰转为黑焰,剑锋在龙牙刻痕上刻下反向咒文。龙牙碎裂的刹那,源核能量爆发,绿龙的哀嚎与无数腐兵的嘶吼交织成毁灭的交响曲。蓝光开始褪去,腐土焦化,但腐藤却在蓝光消散处重新生长,顶端花朵喷出更密集的腐蚀孢子。

艾莉娅的竖琴弦线尽数断裂,她以自身魔力为代价,召出一群燃烧着魂火的乌鸦。乌鸦群撞向腐兵首领,引爆成漫天星火,腐兵首领的巨斧终于脱手,坠入酸池。林恩趁机将黑焰剑刺入源核核心,腐化能量在剑刃中逆流,他的血管开始渗出黑烟,皮肤逐渐被龙甲纹路覆盖。

“代价太高了……”艾莉娅的声音颤抖,她看见林恩的瞳孔正在转化为龙瞳,黄金竖瞳中映出寂灭之影的轮廓,“你正在被龙息反噬!”

但林恩已无法回应。他的意识被两股力量撕扯:一边是体内苏醒的巨龙本能,渴求毁灭与重生;另一边是残存的人类记忆,抗拒着沦为寂灭之影的傀儡。在剧痛与混乱中,他听见一个声音——那声音不属于艾莉娅,也不属于绿龙,而是来自废墟深处,带着古老、邪恶的嘲弄:

“欢迎加入,我的容器。”

蓝光彻底消散,腐化藤蔓枯萎,但废墟的地底深处却传来新的心跳——那心跳比绿龙更缓慢、更磅礴,仿佛整个纳瑟瑞亚废墟正从沉睡中苏醒。艾莉娅的银质吊坠突然发热,双龙图腾中的暗龙眼睛泛起红光,与她腰间一道旧伤疤的纹路完美契合。

“第一座祭坛净化了,但寂灭之影的锚点只是转移。”她搀扶起虚弱的林恩,黑袍已被腐化能量撕成碎片,“真正的战场,在下一座祭坛——而你的灵魂,正被深渊慢慢吞噬。”

远处天际,一道黑焰划过夜空,坠向北方山脉。那轨迹与星尘地图上的猩红轨迹重合,暗示着更大的灾难即将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