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仙门押解到上古禁地,作为唤醒禁忌存在的活祭。
>紫霄真人说:“此子误入禁地沾染邪气,理应用他血祭镇魔碑。”
>当镇魔碑开启时,体内沉眠的某物苏醒了。
>“吵死了,本座睡个觉都不安生。”
>仙门众人对着空荡荡的祭坛目瞪口呆。
>紫霄真人剑指我:“魔头!你究竟把禁忌存在藏哪了?”
>体内传来一声嗤笑:“现在的仙门,蠢得令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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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铁链每一次晃动,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以及更深处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刮骨之音。沉重的玄铁锁链,像一条条被冻僵的毒蛇,紧紧缠绕着我的四肢和躯干,每一次颠簸都让那深入锁骨的钩爪狠狠剐蹭着骨头,带起一阵阵钻心刺骨的剧痛。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烧红的炭块,灼热而刺痛,喉咙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那是属于我自己的血。
眼前是一片模糊晃动的混沌。汗水、血水糊住了视线,只能勉强分辨出几道刺目的流光在头顶盘旋,那是仙门大佬们的飞行法宝散发出的灵光,如同冰冷的星辰,冷漠地俯瞰着下方蝼蚁般的献祭品。偶尔能捕捉到一丝他们垂落的、不含任何温度的视线,像冰冷的针,扎在我的皮肤上。
恐惧像无数只冰冷滑腻的手,攥紧了我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沉重而艰难。
“冤枉……”破碎的音节从我干裂的嘴唇里艰难地挤出来,微弱得如同蚊蚋,“弟子……弟子只是……误入……”声音被周围呼啸而过的罡风轻易撕碎、吞噬。
押解我的两名玄甲修士,面容隐藏在冰冷的头盔之下,如同两尊毫无生气的石雕。他们对于我的申辩置若罔闻,粗壮的手臂如同铁钳,牢牢地钳制着我向前拖行。靴底踩在脚下这片传说中的上古禁地之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咔嚓”声,仿佛踩碎了无数沉寂万年的枯骨。
不知过了多久,拖行的力量骤然消失。
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亘古的恐怖威压毫无征兆地降临,如同亿万钧海水轰然压下,瞬间碾碎了我残存的力气和意志。双腿一软,我像一滩烂泥般被狠狠掼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脸颊紧贴着布满诡异纹路的岩石,那纹路冰冷刺骨,透着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邪异气息。
我艰难地抬起头,视野因剧痛和威压而扭曲晃动。
眼前,是一座庞大到令人窒息的祭坛,通体由某种不知名的漆黑巨石垒砌而成,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繁复扭曲的暗红色刻痕,如同凝固的、干涸了千万年的污血。祭坛中心,矗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它比我见过的任何一座山峰都要沉重、压抑。碑身遍布着深不见底的裂痕,仿佛随时会崩解,却又散发出一种凝固了时空的恐怖气息。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铁锈、尘土和某种腐朽灵魂的阴冷气息,如同实质的冰水,从石碑的每一个裂缝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缠绕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祭坛周围,早已肃立着十数道身影。他们身上的灵光如同实质的火焰,或炽白如日,或清冷如月,或厚重如山岳,或锐利如剑锋……正是各大仙门此次联袂而来的顶尖人物。他们此刻全都屏息凝神,目光狂热而敬畏地聚焦在祭坛中央那块巨大的镇魔碑上,仿佛在等待一个必将改变世界的神圣时刻。
死寂。只有禁地深处不知名的呜咽风声,如同无数怨魂在低语。
一个威严、洪亮、如同洪钟大吕的声音骤然响起,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声音中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意志和一种高高在上的审判意味,清晰地压过了风声,回荡在空旷死寂的祭坛上空:
“肃静!”
说话之人身着绣有九重云纹的紫色道袍,面容清癯,长须飘然,正是此次主持血祭的紫霄真人,玄元仙宗的太上长老。他立于祭坛最前方,目光如电,缓缓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众人,最终落在我这个祭品身上。那目光,像是在审视一件即将被投入火炉的柴薪,冰冷,漠然,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替天行道的意味。
“此子,”紫霄真人的声音再次拔高,带着一种凛然的宣判意味,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擅闯‘葬魔渊’禁地,身染上古邪秽之气,已是污浊之躯,神魂蒙昧,无可救药!其存在本身,便是对天道秩序的亵渎!”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铁锤,一下下砸在我的心上。
“唯有以他心头精纯之热血,浇灌镇魔古碑,”紫霄真人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狂热,“方能唤醒碑中沉睡之伟力,彻底净化此渊,荡涤万古邪氛,还我仙道朗朗乾坤!此乃天道昭彰,亦是他最后之归宿,赎其罪愆!”
“血祭镇魔!荡涤邪氛!”“血祭镇魔!荡涤邪氛!”……
他身后,那些仙风道骨的身影齐齐应和,声浪汇聚成一股狂热的洪流,冲击着这片古老而阴森的空间。无数道目光如同实质的利箭,穿透空气,牢牢钉在我身上。那目光里,有冷漠,有狂热,有审判,唯独没有一丝一毫属于人的怜悯。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彻底淹没。我徒劳地挣扎了一下,锁链哗啦作响,却只换来锁骨处更剧烈的疼痛和玄甲修士更粗暴的压制。完了……一切都完了……
紫霄真人不再看我。他神色肃穆,双手于胸前飞速结印,十指翻飞,残影重重。一道道玄奥无比、散发着刺目光华的符文随着他的动作凭空凝聚,如同拥有生命的金色游鱼,环绕着他周身飞舞。他口中念念有词,古老而晦涩的音节如同实质的咒言,每一个字吐出,都引动四周空间的微微震颤,祭坛上那些暗红色的刻痕也随之亮起微光,仿佛沉睡的血管被重新注入血液。
“乾坤借法,玄碑开禁!敕——!”
随着最后一个雷霆般的法咒吐出,紫霄真人双掌猛然向前一推!
嗡——!
仿佛整个“葬魔渊”都猛地一震!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紫金色光柱,蕴含着毁天灭地般的磅礴力量,如同开天辟地的巨斧,撕裂了禁地永恒的昏暗,带着堂皇正大的威势,轰然撞向祭坛中央那块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巨大镇魔碑!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仿佛来自九幽地底,又似九天惊雷在耳边炸开!整个祭坛剧烈地摇晃起来,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以镇魔碑为中心,一股肉眼可见的、混杂着暗红与紫金色的恐怖能量冲击波如同怒海狂涛般猛地向四周席卷开来!
“稳住阵法!”紫霄真人须发皆张,厉声大喝,周身紫气汹涌,死死抵住那狂暴的冲击。
仙门大佬们纷纷变色,各自爆发出最强的护体灵光,联手布下的防御光幕在冲击下剧烈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修为稍弱的弟子更是被震得东倒西歪,口喷鲜血。
而我,首当其冲!身体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被那沛然莫御的冲击力狠狠掀起,又重重砸落在地。全身骨头仿佛寸寸断裂,五脏六腑都移了位,鲜血如同不要钱般从口鼻中狂喷而出。意识瞬间被剧痛和震荡撕扯得支离破碎,堕入一片无边的黑暗与死寂。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深渊边缘……
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我那破碎、黑暗的意识最深处响了起来。
并非来自外界那毁天灭地的轰鸣,而是直接烙印在灵魂的基底之上。那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慵懒,还有一种被强行吵醒的、极其不耐烦的烦躁感。它像是沉睡了亿万年的火山,在岩浆翻涌中发出第一声不满的低吼。
“吵死了……”
声音不大,却像是一把冰冷的凿子,瞬间贯穿了我所有的混沌和痛苦。
“哪个不长眼的混账东西?本座睡个觉都不安生?这破地方……嗯?”
那声音顿了顿,似乎带着一丝极其轻微的讶异,随即又化为更深沉的、被打扰了永恒沉眠的愠怒。
“呵……竟敢扰我清梦……活腻了?”
伴随着这古老而愠怒的声音,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猛地从我身体最深处炸开!那不是力量,至少不完全是。更像是一种……存在感的彻底改变!仿佛我体内某个被遗忘、被封印、被时间尘埃深深掩埋的角落,骤然被点亮了!一股冰冷、浩瀚、带着俯瞰万古轮回般漠然意志的“东西”,毫无征兆地苏醒了过来!
这股意志的苏醒,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位格碾压。它并非刻意释放威压,但其本身的存在,就仿佛一颗投入水面的石子,瞬间在我体内激荡起无形的涟漪,蛮横地冲刷、取代着我那微弱的意识。我像一个溺水者,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灵魂被这突如其来的、庞大无边的“存在”瞬间淹没、覆盖。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席卷全身——这具身体,似乎不再仅仅属于“林墨”。
外界,那毁天灭地的轰鸣和能量乱流仿佛瞬间被拉远了,隔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祭坛上,那由紫霄真人倾尽全力引动的、足以撼动山岳的紫金光柱,此刻正源源不断地轰击在镇魔碑上!
嗡——!嗡——!嗡——!
镇魔碑剧烈地嗡鸣着,碑身上那些深不见底的裂痕中爆发出刺目的血光,如同无数条饱饮了鲜血的毒蛇在碑体上疯狂扭动、挣扎。碑身周围的空间疯狂扭曲、塌陷,形成一个巨大的、吞噬光线的漩涡!无数道暗红色的能量乱流如同失控的狂龙,从碑体裂缝中喷涌而出,带着令人作呕的邪异气息和毁灭性的波动,在祭坛上空疯狂肆虐、抽打!
“稳住!全力维持阵法!碑灵即将响应血引!邪秽即将被净化!”紫霄真人的声音透过狂暴的能量乱流传来,带着一丝强行压抑的激动和狂热。
仙门大佬们个个脸色发白,额头青筋暴起,疯狂地将自身灵力注入到那摇摇欲坠的防御光幕之中。光幕在血红色能量乱流的冲击下剧烈变形,发出刺耳的破裂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溃。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那镇魔碑中心越来越亮、越来越不祥的血色漩涡,等待着那传说中被镇压的“禁忌存在”被唤醒、被血祭之力彻底净化的一刻!
祭坛周围的空间越来越不稳定,仿佛一块被大力揉捏的破布。镇魔碑上的血光已经亮到了极致,刺得人睁不开眼,那巨大的血色漩涡旋转的速度达到了顶峰,发出如同地狱之门开启般的低沉咆哮!空气粘稠得如同血池,恐怖的吸力拉扯着周围的一切,碎石、尘土、甚至一些修为稍低的弟子身上的护体灵光都被撕扯着投向那漩涡中心!
“就是此刻!”紫霄真人须发皆张,眼中爆发出炽热无比的光芒,厉声咆哮,“血祭!引动碑灵!净化邪魔!动手!”
他身后,一名手持血色玉瓶的长老早已蓄势待发。闻听号令,毫不犹豫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玉瓶之上。玉瓶瞬间血光大盛,瓶口对准了祭坛中心——准确地说,是对准了被扔在漩涡边缘、蜷缩如虾米般、奄奄一息的我!
一股冰冷、污秽、带着浓重死亡和不祥气息的血色能量光束,如同来自九幽的毒蛇,从那玉瓶中激射而出,精准无比地射向我的心脏!
就在那血色光束即将洞穿我胸膛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股无形的、冰冷到极致的意志,如同沉睡的冰川骤然崩裂一角!它并非源自外界,而是从我身体的最深处,轰然爆发出来!
我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违背物理常理地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像一具被无形丝线骤然提起的僵硬木偶。那深入锁骨的钩爪被这股源自内部的恐怖力量硬生生崩断!断裂的玄铁碎片带着凄厉的尖啸四下飞溅!
我悬浮在离地数尺的空中,周身没有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更没有护体灵光。但诡异的是,那足以撕裂空间的能量乱流,那带着毁灭气息的血色光束,在靠近我身体尺许范围时,竟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绝对光滑的墙壁,无声无息地滑开、湮灭、消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祭坛上狂暴的能量乱流似乎都为之一滞。那巨大的血色漩涡旋转的速度,也诡异地慢了一丝。
所有仙门大佬脸上的狂热、激动、凝重……瞬间僵住!
紫霄真人脸上的亢奋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极度的震惊和茫然。他死死地盯着悬浮在祭坛边缘、那个本该被血祭之力撕碎、此刻却毫发无伤、甚至透着一股难以言喻诡异感的少年身影。
“这……这不可能!”手持血瓶的长老失声尖叫,手中的玉瓶光芒瞬间黯淡下去,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掐断了源头。
下一瞬,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嗡——!
镇魔碑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悠长悲鸣!
碑身上那些疯狂扭动、如同活物般的血光刻痕,如同被抽走了所有能量,骤然黯淡!那旋转到极致、仿佛要吞噬一切的血色漩涡,猛地向内一缩!
然后,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
噗!
如同一个被戳破的巨大血泡。
那足以撼动天地、被寄予了净化一切邪秽厚望的镇魔碑核心漩涡,连同碑身上所有刺目的血光,就那么毫无征兆地、彻底地……熄灭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毁天灭地的邪魔出世。
只有一片死寂的空荡。
风,停了。
狂暴的能量乱流,消失了。
祭坛上,只剩下那块布满裂痕的巨大黑色石碑,孤零零地矗立着,死气沉沉。碑身上那些暗红色的刻痕黯淡无光,仿佛只是一些古老而无害的涂鸦。刚才那毁天灭地、仿佛末日降临般的恐怖景象,如同一个短暂而荒诞的噩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祭坛上,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只有远处禁地深处那如同怨魂呜咽般的风声,若有若无地飘荡着,更添几分阴森诡谲。
仙门大佬们脸上的表情,精彩到了极点。从极度的震惊,到茫然,再到难以置信的狂怒和一种被戏耍后的巨大羞辱感,如同走马灯般在他们脸上轮番上演。刚才还灵光璀璨、威势滔天的他们,此刻一个个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僵立在原地,眼神空洞地看着那空无一物的祭坛中心——那里本该有被唤醒的“禁忌存在”,本该有净化邪秽的圣光,本该是他们毕生追求、足以载入仙道史册的伟大时刻!
可现在,只有一片令人心头发慌的空荡。
“怎……怎么会这样?!”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声音发颤,手指哆嗦着指向空荡荡的祭坛中心,“碑灵呢?那……那被镇压的万古邪魔呢?!”
“血祭……血祭之力呢?为何……为何毫无反应?!”另一名宫装美妇脸色煞白,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
“镇魔碑……镇魔碑沉寂了?!”有人发出梦呓般的疑问。
所有的目光,最终都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带着惊疑、恐惧、以及如同火山即将喷发般的暴怒,齐刷刷地聚焦在祭坛边缘——那个依旧悬浮在离地数尺空中、周身散发着诡异死寂气息的少年身上。
是我。
紫霄真人脸上的肌肉在剧烈地抽搐,那是一种信仰崩塌、谋划落空、以及尊严被狠狠践踏后的极致扭曲。他眼中最后一丝理智被狂怒的火焰彻底吞噬!一步踏出,脚下坚硬的祭坛岩石轰然炸裂!他周身紫气如同沸腾的岩浆般疯狂涌动,瞬间凝聚成一道贯穿天地的煌煌剑气,剑尖吞吐着撕裂空间的寒芒,带着无边的杀意和仙道威压,死死地锁定了悬浮的我!
“魔头!!!”
他的咆哮声如同受伤的洪荒巨兽,震得整个祭坛嗡嗡作响,充满了被愚弄后的狂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你究竟做了什么?!你把那禁忌存在藏到哪里去了?!说!!!”
那柄由紫霄真人毕生修为凝聚的煌煌巨剑,剑尖距离我的眉心,不足三尺!恐怖的剑压如同实质的山岳,压得我全身骨骼都在呻吟,皮肤寸寸欲裂,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彻底碾碎成齑粉!
就在这千钧一发、死亡触手可及的瞬间——
“呵……”
一声清晰无比、带着浓浓戏谑和毫不掩饰的轻蔑的嗤笑,如同冰珠落入玉盘,突兀地在我脑海中响起。那声音,正是之前那个古老、慵懒、被打扰了清梦而愠怒的存在。
“啧……”
紧接着,是一声仿佛看透一切荒谬的、带着无尽沧桑意味的喟叹。
“三千年了……”那声音慢悠悠地,每一个字都像在咀嚼着令人发笑的现实,“这仙门正道……怎么一代比一代……”
声音微微一顿,然后清晰地吐出最后几个字,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纯粹的怜悯和嘲讽:
“……蠢得令人心疼?”
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响彻在我的意识深处,清晰得如同惊雷炸响!然而,诡异的是,那近在咫尺、对我杀意滔天的紫霄真人,以及周围所有死死盯着我的仙门大佬们,仿佛完全没有听到!
他们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凝固在极度的惊怒和质问之中,紫霄真人的剑尖,甚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着,剑气更加凌厉逼人!
只有我,清晰地听到了这来自“体内”的、足以颠覆他们所有认知的、极致轻蔑的评价!
巨大的荒诞感和一种冰冷的、脱离掌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
就在紫霄真人眼中杀机暴涨,那柄巨剑即将将我连同这片空间一起彻底湮灭的刹那——
嗡!
一股冰冷到极致、却又磅礴浩瀚到无法想象的无形力量,如同沉睡的宇宙意志苏醒了一角,骤然从我身体内部爆发出来!这股力量并非针对外界,而是瞬间接管了我这具残破不堪的躯壳!
我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动了!
没有灵力运转的轨迹,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是极其突兀地、违背常理地一个后仰,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却偏偏在间不容发之际,险之又险地擦着那足以撕裂空间的恐怖剑气边缘滑了过去!
嗤啦!
剑气擦身而过,狂暴的能量将我本就褴褛的衣衫撕扯得粉碎,在皮肤上留下数道深可见骨、焦黑翻卷的血痕!剧痛瞬间淹没了我残存的意识。
然而,我的身体却没有倒下。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我”——或者说,操控着这具身体的那股冰冷意志——如同一个刚学会走路的笨拙孩童,又像一个被无形丝线强行扯动的傀儡,用一种极其怪异、不协调的姿态,猛地向前踉跄了几步。
“噗通!”
膝盖重重砸在坚硬的祭坛岩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紧接着,双手也撑在了地面。
然后,“我”抬起头,那张糊满血污和尘土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水般的空洞。唯有那双眼睛,瞳孔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属于另一个存在的漠然微光。
“我”就保持着这个半跪半爬的、狼狈不堪的姿势,手脚并用,用一种极其难看、如同丧家之犬般的方式,朝着祭坛之外那片昏暗、未知、充满死寂与危险的禁地深处,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跑”去!
动作僵硬,速度却诡异得不慢,每一次手脚的挪动都带着一种生涩的、被强行驱动的力量感。
“拦住他!这魔头要逃!”紫霄真人最先反应过来,目眦欲裂,手中煌煌巨剑再次爆发出刺目的紫芒,就要再次斩落!
“哪里走!”“拿下他!”……
其他仙门大佬也如梦初醒,纷纷怒喝出声。一时间,法宝灵光再次亮起,数道凌厉无匹的攻击锁定了那个跌跌撞撞、正狼狈爬向黑暗的身影!
然而,就在他们攻击即将发出的前一瞬——
轰隆!!!
祭坛中央,那块刚刚沉寂下去的镇魔碑,毫无征兆地再次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并非能量涌动,而是……崩裂!
一道巨大的、贯穿了整个碑身的狰狞裂痕,如同黑色的闪电,骤然在古老的碑体上炸开!无数细小的碎石和黑色的尘埃如同喷泉般从裂缝中喷射出来!整个祭坛再次剧烈摇晃!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仙门修士的动作都为之一顿,惊骇地看向镇魔碑。难道……碑灵未灭?邪魔要出来了?!
就在这短暂的分神之际,那个狼狈爬行的身影,已经手脚并用地“滚”下了祭坛边缘高高的石阶,消失在一片嶙峋的怪石和更加浓重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昏暗阴影之中。
禁地深处呜咽的风声,似乎卷走了那最后一点笨拙的爬行声。
祭坛上,只剩下剧烈摇晃的镇魔碑,喷射着碎石和黑烟的巨大裂痕,以及一群呆若木鸡、脸色铁青、仿佛被无形巨手狠狠抽了一记耳光的仙门顶尖人物。
紫霄真人死死盯着那身影消失的黑暗,又猛地回头看向那正在崩裂、发出悲鸣的镇魔碑,脸上的肌肉疯狂扭曲,握着巨剑的手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惊悸而剧烈颤抖。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迅速吞没了身后祭坛上那片混乱的光影和惊怒的咆哮。嶙峋的怪石如同巨兽的獠牙,在昏暗中投下扭曲狰狞的阴影。我——或者说,这具被强行驱动的躯壳——依旧保持着那种怪异而狼狈的姿势,手脚并用,在冰冷粗糙的岩石和不知名骸骨上跌跌撞撞地向前“爬”行。
每一次手掌按在尖锐的石棱上,每一次膝盖撞击地面,都带来钻心的剧痛。但这痛楚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遥远而模糊。真正占据意识主导的,是一种彻骨的冰冷和麻木,仿佛灵魂被塞进了一具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正在散架的破烂木偶里。
不知“爬”了多久,身后祭坛的喧嚣和镇魔碑崩裂的巨响终于被死寂的风声彻底覆盖。前方出现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地缝,如同大地被撕裂的狰狞伤口,黑暗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冰水从中汩汩涌出。
“我”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那吞噬一切的深渊,依旧维持着那笨拙的姿态,直直地朝着裂口边缘“爬”去!
死亡的寒意瞬间攫紧了我残存的意识。不!停……停下!
就在身体即将一头栽入那无尽黑暗的刹那——
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内部的冰冷意志猛地降临!
“停。”
如同言出法随。这具疯狂前冲的躯壳瞬间僵住,如同被冻结在时光里,一只手掌甚至已经悬空在裂口边缘,碎石簌簌滚落深渊,久久听不到回音。
然后,“我”的腰以一种极其怪异的、非人的角度缓缓直起。僵硬地转过身,那张布满血污、沾满尘土的脸上,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表情,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空洞。那双眼睛,却缓缓地、极其明显地转动了一下,瞳孔深处,一抹幽邃如同古井寒潭的、带着万古沧桑的冰冷光泽,清晰地亮了起来。那绝不属于我——林墨。
“啧……”一个带着浓浓嫌弃意味的声音,再次直接在我意识深处响起,正是那个古老的存在,“爬?本座的脸都让你这小傻子丢尽了。三千年没动弹,这仙门小辈的躯壳,当真朽脆得如同烂泥。”
他似乎在适应,在评估。那冰冷的意志如同无形的触手,在我体内残破的经络、断裂的骨骼、淤塞的窍穴中粗暴地扫过。每一次“触碰”,都带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和一种被彻底窥视、毫无秘密可言的冰冷恐惧。
“哼,废脉断骨,气海如沼……比本座当年随手捏的泥人还不如。”那声音里的嫌弃几乎要溢出来,“不过……这锁骨上的‘噬魂钩’倒还有点意思,嗯?残留的玄阴铁煞气……聊胜于无吧。”
随着他最后一句自语落下,一股极其微弱、却冰冷精纯到极点的吸力,猛地从我体内深处爆发出来!目标,赫然是那深深嵌入我锁骨、此刻已然断裂的玄铁钩爪碎片!
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寒冰消融般的声音响起。肉眼可见,那些沾染着暗褐色血迹、散发着金属寒芒的玄铁碎片,其表面骤然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紧接着,碎片竟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灼烧,迅速变得灰暗、酥脆,然后化作极其细微的、带着阴寒气息的黑色粉末,簌簌落下!
而随着这诡异的变化,一股微弱却精纯的冰冷气流,如同细小的毒蛇,顺着伤口处的经络,被强行抽吸进了我的身体深处,消失不见。
“呼……”那古老的存在似乎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带着一丝满足感的吐息,“蚊子腿也是肉。”
紧接着,那冰冷的意志再次主宰了身体。这一次,动作似乎稍稍“流畅”了一点点,虽然依旧僵硬别扭,但不再像纯粹的爬行动物。
“我”摇摇晃晃地、极其艰难地,试图从跪爬的姿态,一点点地……站了起来。双腿如同灌满了沉重的铅水,又像是随时会散架的朽木,剧烈地颤抖着,膝盖不断地打弯,仿佛下一秒就要再次瘫软下去。
而就在“我”与这具破败躯壳艰难角力、试图真正“站立”起来的短暂瞬间——
祭坛的方向,那镇魔碑崩裂的巨大深坑底部,在无人察觉的黑暗角落里,一缕比最深的夜色还要浓郁、还要粘稠的诡异黑气,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悄无声息地从碑体最核心的一道细小裂缝中逸散出来。
它没有一丝一毫的能量波动,也完全不散发任何邪异气息,完美地融入了这片禁地永恒的黑暗之中。
这缕黑气极其细微,如同一条纤细的、无形的毒蛇,贴着冰冷的地面,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着“我”踉跄站立的这个方向,无声无息地、精准无比地……蜿蜒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