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今夜，我们都是亡命徒

老金正站在一张用朱砂画满了繁复符文的木桌前。

那枚被污染的粉色心核碎片，被放置在桌子中央的一个白玉盘里。

而那株带回的月下兰，则被小心翼翼地栽在盘子旁边的一个盛满了清水的瓷碗中。

老金没有使用任何现代仪器。

他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与某些古老的存在沟通。

随着他的念诵，那株月下兰惨白的花瓣上，开始渗出一滴滴如同水银般清冷、粘稠的露珠。

露珠滚落，精准地滴入盛着心核的白玉盘。

“滋……”

心核碎片与月下兰的露水接触的瞬间，冒起一阵夹杂着粉红与灰黑的雾气。

雾气中，仿佛有无数张痛苦扭曲的脸在哀嚎、在挣扎。

那是属于那七个学生的、被扭曲的欲望和恐惧。

“唔……”

林夏发出一声闷哼，左眼的剧痛再次爆发。

那枚心核仿佛和他产生了某种共鸣，里面的污秽能量在被净化的同时，也在疯狂地冲击着他的精神防线，试图将他拖入那片欲望的泥潭。

“林夏！”

苏瑶脸色一变，立刻伸出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柔和的白光再次亮起，但这一次，光芒并未能像之前那样轻易地安抚他。

林夏的身体在剧烈颤抖，他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似乎正在与某个看不见的敌人角力。

“妈的，我就知道会这样！”阿鬼骂了一声，迅速在键盘上敲打起来

“心核里的残余意志在做最后的反扑！它们找不到原宿主，就把你当成新的巢穴了！小子，撑住！你要是被这些娘们唧唧的玩意儿给夺舍了，老子第一个格式化你！”

苏瑶没有理会阿鬼的垃圾话。

她将自己的椅子拉得更近，然后，她做了一个让林夏和阿鬼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伸出双手，不是用灵契，而是用最直接的物理方式，捧住了林夏的脸，强迫他因为痛苦而低垂的头抬起来，直视自己。

“林夏！看着我！”

“别去看那些东西，别去听！想想你为什么要来这里！想想你为什么要去拿这块破石头！”

“你不是为了变美变强，你是为了活下去！为了……掌控自己的命运，而不是被别人，或者被这只眼睛当成棋子！”

她的指尖冰凉，但眼神却滚烫。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映出的是他自己此刻狰狞而痛苦的脸。

像一面最纯净的镜子，照出了他最真实的挣扎。

林夏的呼吸一滞。

是啊。

他从始至终，想要的，不过是活下去而已。

他不想再像便利店里那样，面对诡异无能为力；他不想再像梦噬灵事件里那样，被人当成小白鼠观察；他更不想像在医院里那样，只能靠一次又一次透支未来，去换取一线生机。

他想要的，只是把命运，重新攥回自己手里。

这个念头，在意识中轰然炸响。

左眼深处那片沸腾的黑雾，仿佛被这股纯粹的意志力镇住，翻涌的势头竟然缓缓平息了下去。

而脑海中那些尖啸的、充满诱惑的杂音，也随之褪去。

净化完成了。

工作台上，那块心核碎片已经不再是病态的粉红，而是变成了一块通体剔透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纯净晶体。

老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转过身来，正好看到苏瑶双手捧着林夏的脸，两人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的暧昧姿势。

老金和旁边的阿鬼对视一眼，两人都露出了一个“我什么都没看见”的默契表情。

苏瑶也反应了过来，脸颊“蹭”地一下红了，闪电般收回了手，窘迫地别过头去，假装整理自己的衣角。

“咳”老金干咳一声，打破了尴尬

“小子，过来”

林夏也有些不自然地站起身，走到工作台前。

“吃了它”老金用镊子夹起那块纯净的心核，递到他面前

“从现在开始，它就是你左眼的护具”

在你下一次动用能力之前，它能帮你压制住黑雾的活性，让你的眼睛……暂时变回正常人的样子”

林夏接过那块温润如玉的晶体。

他没有犹豫，仰头将它吞了下去。

晶体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清凉的、纯粹的能量洪流，涌向他的左眼。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爽感觉。

持续了不知多久的胀痛、灼热、撕裂感，都在这股能量的安抚下，如潮水般退去。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片盘踞在眼白上的黑雾，正在缓慢地向内收缩，退回到瞳孔的最深处，陷入了沉睡。

林夏走到一面挂在墙上的旧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他的左眼，已经恢复了正常。

除了瞳孔的颜色比右眼更深邃一些，几乎看不出任何异常。

困扰他多日的诅咒，第一次被真正地“封印”了。

虽然，这只是暂时的。

“别高兴得太早”

阿鬼的声音幽幽传来“看看这个”

他将平板电脑转向林夏，屏幕上不再是新闻，而是一段被他截获的SERA内部加密通讯。

【发件人：沈明渊】

【收件人：全体分队长级】

【内容：‘梦核计划’第二阶段启动】

【目标：对B级以上野生灵契师进行强制收容与能量剥离】

【启动净化协议，清扫所有对计划构成潜在威胁的民间组织】

【首要目标……】

平板上，出现了三个血红的大字。

【灵契师同盟】

屏幕上，【灵契师同盟】那几个猩红的字，仿佛是沈明渊亲自用沾血的笔写下的死亡判决。

“操！”阿鬼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他那张因为长期熬夜和精神紧张而显得过分苍白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混杂着愤怒与无力的狰狞。

“欺人太甚！真把我们当成他后花园里想拔就拔的野草了？”

工作间里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对不起……”林夏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是我……连累了你们”

如果不是他，这家藏在城市阴影里的小小书斋，还能继续保持它那份遗世独立的平静。

苏瑶不必在医院的走廊里赌上性命去保护他。

阿鬼和老金，也不会出现在SERA那份冰冷的清扫名单上。

“说什么屁话！”阿鬼猛地转过头，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林夏，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暴躁。

“你以为没有你，SERA的狗链子就不会套到我们脖子上？”

“沈明渊那条疯狗的野心，从他当上局长那天起就没停过！”

“你，只不过是他提前动手的一个借口！”

苏瑶默默地走到林夏身边，学着他的样子，靠在了冰冷的书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