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深处,索菲亚滚烫的眼泪砸在冰冷石地上,发出微不可闻的碎裂声。
她死死攥着马尔法的手,就像之前一样,此刻传来的温度却带着一丝…滞涩的僵硬?
冰冷黏腻的血雾仍在翻涌,如浇上浓酸的棉絮,“嗤嗤”作响,在净化的霞光中不甘地退却。
索菲亚只觉一股深沉的暖流从交握的手掌涌入,瞬间蒸发了肌肤上的冷汗,熨帖了她因剧斗与悲恸而紧绷的神经。
巨大的安全感几乎要将她溺毙,她哽咽着,将脸更深地埋进大姐的臂弯,像只在暴风雨后终于找到港口的帆船:“大姐,你回来了……”十五岁少女所有的委屈与恐惧,都融化在这带着哽咽的呓语里。
“索菲亚,我回来了……”头顶传来声音。那的确是马尔法的声线,熟悉的调子,却像蒙着一层薄而冷的冰壳,字与字之间微妙的顿挫,有种精心摹仿的…板滞感。
索菲亚抬起泪眼婆娑的脸,只看见马尔法那双熔金般的眼眸深处,似乎闪过一瞬极快的、非人的流光,快得像是错觉。
她下意识地归结于姐姐久别重逢的疲惫和地牢阴霾的浸染。“我先去看看爱丽丝的情况。”马尔法的语气恢复了些许流畅,目光转向石壁旁那道蜷缩的、染血的纤细身影,平静得近乎漠然。
索菲亚这才彻底从大姐归来的巨大冲击中抽离几分心神,慌乱地让开位置,掌心残留的温暖此刻像隔着层什么,带来一丝莫名的不安。她屏息凝望着。
马尔法靠近爱丽丝。没有过度流露的情绪,她的动作精准,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非关感情的利落。
指尖悬停在爱丽丝灰败的面容上方寸许。没有吟唱,没有祷词。
骤然间,更明亮、更醇厚的霞色光芒自她掌心流淌而出,比之前击退匕首的光芒更为内敛凝实,如融化成血水的晚霞,瞬息间勾勒出一个覆盖爱丽丝全身的、繁复到令人目眩的几何法阵!
三阶的净世之力澎湃而出,地牢内残余的血雾如同畏惧般瞬间蒸发殆尽,连空气都发出被净化的嗡鸣。
索菲亚的心脏被希望攥紧,几乎窒息。
然而,那神圣之力甫一触及爱丽丝心口位置,异变陡生!
一丝极其细微、却异常坚韧污浊的暗红,如同最恶毒的寄生虫钻出心脏的褶皱,死死缠绕在爱丽丝的生命核心之上。
它非但没有被净化,反而贪婪地吸食着侵入的神圣之力,如同墨汁滴入清泉,迅速晕染开一小片令人作呕的墨绿!
马尔法的眉头罕见地拧紧了。她指尖的光芒骤然变得不稳定,明暗剧烈闪烁,试图强压下去!
两股力量的冲撞无声却剧烈,爱丽丝的身体在金光中微微痉挛,口中无意识地溢出痛苦的呻吟。
那暗红“种子”诡异地扭曲着,释放出极其微弱却本质极高的恶意对抗,竟让无往不利的三阶净化之力无从下“口”,如同最滑腻的毒蛇,难以真正捉住其根髓!
僵持只持续了不到十息。
马尔法果断收手,法阵瞬间消散,只在她指尖留下几缕迅速冷却的、带着墨绿腥气的残余霞光。
她的脸上第一次显露出凝重的疲惫,那熔金的眸子里,深处的不属于人类的冰冷似乎更深了一分。
“不行。”她声音低沉干涩,“这东西是‘秽血之种’,扎根太深,与她心脏几乎同生同死。强行清除,拔出萝卜带出泥,爱丽丝的心窍必然也会千疮百孔。”
她看着爱丽丝灰败的脸,眼神深处似乎有极微弱的光芒闪了闪,但那光芒冰冷异常,完全不同于马尔法应有的痛心与关切。
“现在,只能暂时把种子连同她一起封住,等找到‘圣心琉璃泪’这件圣物,或许才能一举净化掉。”她的语速很快,像是完成了某种诊断和告知。
话音刚落,马尔法双手齐出,动作快如闪电!数十枚棱角分明、散发着强力禁锢气息的冰晶状符文,瞬间从她指尖迸射而出!
咻!咻!咻!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精准无比地烙印在爱丽丝周身要害与能量节点上!
爱丽丝身体猛地一震,随即彻底陷入冰冷死寂。那墨绿的毒斑被无数符文冻结、镇压在心脉深处,连带着爱丽丝的所有生命体征都被强制暂停。一层薄薄的寒霜覆盖在她身上。
“镇神晶冰阵。它能暂时冻住种子和她的状态。你……”马尔法毫无征兆地捂了捂胸口,眼眸里的光芒似乎黯淡下来,她话未说完,便极其突兀地猛一转身,深红色的皮甲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脚步异常急促,一步踏出,身形便已消失在通往上方地面的地牢阶梯入口幽暗处!仓促得近乎……逃遁!
“大姐——!”索菲亚彻底懵了。重逢的狂喜、救下二姐的庆幸瞬间被这突兀冰冷的抽离打得粉碎!
一股被遗弃的恐慌和强烈的不安攥住心脏!她不假思索地冲了出去,她撞开残破的地牢铁门,踉跄着冲过满地狼藉、鲜血凝固的大厅,踏入希望镇刚刚开始泛灰的黎明街巷。
凛冽的晨风带着湿冷的雾气和血腥余味狠狠灌入喉咙,呛得她咳嗽不止。希望镇的街道在灰蒙蒙的晨光下死寂一片,青石板路上残留着昨夜的雨水和污渍。
“大姐!等等我!”索菲亚嘶声大喊,泪水糊住视线,她拼命眨眼,死死盯住前方即将消失在街道尽头的那个霞红色的小点!追!一定要追上问清楚!
索菲亚榨干最后一丝力气,冲向那个堆放着破木桶、散发着腐败水汽的巷口转角!
一个猛力转弯——!
视野豁然开朗。长街空空荡荡。
那抹晚霞,消失了?!
失落像冰冷的海水瞬间没过顶心。
就在这时!
一个人影猛地从斜前方一条窄巷岔路里撞了出来,几乎和她撞个满怀!
索菲亚惊得向后急退两步才稳住身形。心脏狂跳,定睛看去。
那人狼狈不堪!衣服被撕成破烂的布条,糊满了泥浆和不知名的黑褐色污渍,脸上好几道血痕,额头肿起一大块青紫色,脸色灰败得像抹了层死灰。
是风迷途!
他是怎么逃出来的?
索菲亚猛地刹住脚步,瞳孔因震惊瞬间收缩,几乎和风迷途抬起的、带着莫名意味的目光,在清冷的晨雾中狠狠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