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诺丁初鸣，刀锋隐于市

圣魂村的喧嚣随着素云涛的马车卷尘远去，留下的余波却在发酵。林七夜的名字和那柄缠绕雷电的“怪异”长刀，成了村民们茶余饭后最热的话题。惋惜先天魂力七级的声音有之，笃定那刀武魂是“中看不中用”的废武魂的声音更多。只有老杰克，依旧固执地相信圣魂村出了第二个天才，拉着林大山喝了一顿浑浊的米酒，拍着胸脯保证诺丁学院的工读生名额，他老杰克豁出这张老脸也要替七夜争来！

林七夜的日子却没什么变化。他依旧沉默地帮父亲下地，挥舞锄头的动作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专注。只有夜深人静，躺在冰冷的土炕上时，他才会摊开自己的右手，意念微动。

“嗡…”

一声低沉而清晰的刀鸣在狭小的土屋内震荡，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锐利。幽暗的光线中，一柄缠绕着细碎湛蓝电弧的唐横刀虚影在他掌心上方缓缓浮现，凝实。刀身古朴沉厚，跳跃的电弧如同拥有生命，在空气中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将少年沉静的脸庞映照得明灭不定。

他凝视着这属于自己的武魂。每一次召唤，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就越发清晰。刀身传来的冰冷触感，电弧跳跃带来的微麻，都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他尝试着调动体内那股微弱却坚韧的气流——魂力。魂力缓缓注入刀身，跳跃的电弧似乎明亮了一丝，刀锋处流转的寒芒也愈发刺眼，一股微弱的锋锐感散发出来。

林七夜心中一动，尝试着挥动手臂。没有章法，只是本能地向前一刺！

嗤——！

空气中响起一声极其轻微的撕裂声！一道几乎微不可察的、近乎透明的扭曲痕迹随着刀尖的刺出，在空气中一闪而逝。距离刀尖尺许远的地面上，几点微尘被无形的力量激起。

成了！林七夜眼中精光一闪。这几天他反复尝试，终于能初步将魂力注入武魂，并引导其形成最基础的攻击。这并非魂技，更像是一种对武魂和魂力结合的初步掌控。他反复练习着这最简单的刺击、劈砍、撩扫，每一次挥刀都全神贯注，感受着魂力在刀身流转的轨迹，感受着那点微弱的锋锐感如何凝聚、如何释放。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后背，手臂也开始酸胀，但他那双黑沉的眼眸却越来越亮。每一次挥刀，脑海中那模糊的古卷虚影似乎都会微微波动一下，传递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轨迹”感，让他对如何发力、如何凝聚力量产生一丝明悟。

几天后，带着老杰克村长东拼西凑的几个银魂币和几件浆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服，林七夜和林大山站在了村口。没有太多煽情的话语，林大山只是用力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布满风霜的脸上刻满了沉默的期望。林七夜看着父亲佝偻的背影消失在田埂尽头，紧了紧肩上单薄的包袱，转身踏上了通往诺丁城的土路。他的背影挺直，像一杆刚淬过火的标枪。

诺丁初级魂师学院那气派的拱门出现在眼前时，林七夜也看到了等在门口的两个身影。唐三依旧是那身干净的蓝衣，背着一个不大的包袱，神色平静。他身边站着一个俏生生的女孩，粉色的衣裙，长长的蝎子辫垂过翘臀，一双大眼睛灵动地四下张望着，充满了好奇，正是小舞。

“林七夜？”唐三看到林七夜，主动点头打了个招呼，眼神在他身上快速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嗯。”林七夜应了一声，目光也落在小舞身上。这个女孩身上有种奇特的生命力，活泼得像只林间的小鹿。

“你就是圣魂村那个武魂是刀的家伙？”小舞蹦跳着凑近两步，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盯着林七夜，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听说你的刀会冒电？快放出来给我看看！”

林七夜微微皱眉，没有理会小舞的要求，只是看向唐三：“进去？”

唐三点点头。三人一同走向学院大门。小舞对林七夜的冷淡毫不在意，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像只快乐的百灵鸟，话题天马行空。林七夜沉默地走着，偶尔唐三会简短地回应小舞几句。他能感觉到，小舞的注意力其实有大半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带着探究和一种纯粹的好奇，像在观察什么新奇的魂兽。

工读生的宿舍是学院角落里一栋独立的小楼，条件简陋，一间大通铺住着七个人。王圣是工读生里年纪最大的，也是暂时的领头人，他带着几个孩子对新来的三人表示了欢迎，尤其对唐三这个先天满魂力的“老大”很是热情。当介绍到林七夜时，王圣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林七夜，武魂…刀？先天魂力七级。”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和隐约的疏离。其他工读生看林七夜的目光也带着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刀？听起来像是普通铁匠铺的东西，跟唐三的蓝银草（虽然也是废武魂，但人家是满魂力）和小舞那不知名的强力兽武魂（小舞展示了一点气息就震慑了王圣）比起来，似乎差了不少。

林七夜对此恍若未觉。他选了个靠窗、光线稍好的角落位置，默默放下自己单薄的行李。宿舍的喧闹似乎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壁障。

第二天，开学。理论课对于林七夜来说枯燥乏味。讲师照本宣科地讲述着大陆知名的武魂分类、魂兽知识、魂环吸收要点。当讲到强攻系战魂师时，讲师列举了常见的兽武魂如白虎、大力金刚熊，以及顶级的器武魂昊天锤、七杀剑等。林七夜在下面听着，心中却异常平静。他知道自己的唐横刀不在其中，讲师口中那些强大的武魂和炫目的魂技，并未让他心驰神往。他下意识地摩挲着指尖，仿佛在回忆昨夜挥刀时，魂力凝聚于刀锋那一瞬间的微妙感觉。那感觉，比任何描述都更真实。他需要的不是堆砌魂技，而是理解刀本身，理解如何将每一丝魂力、每一分力量都转化为最极致的锋芒。讲师的课，有用的记下，无用的，便如风过耳。

这种近乎冷漠的专注，却引起了两个人的注意。

唐三坐在林七夜侧前方，偶尔用余光扫过。他发现林七夜在听到那些强大武魂和魂技时，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反而在讲师提到一些基础的发力技巧、魂力控制要点时，会格外专注。这不合常理。唐三心中疑惑更深。

小舞则直接得多。她坐在林七夜后面，支着下巴，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林七夜挺直的背影。她总觉得这个沉默得像块石头的家伙身上，有种很特别的味道。不是魂力的强弱，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森林深处最坚硬的铁木，或者…磨得发亮的石头？总之，很吸引她想去敲一敲，看看里面藏着什么。

冲突在入学后的第三天中午爆发了。

诺丁学院的食堂分两层，二楼是家境优渥的学员和老师用餐的地方，宽敞明亮。一楼则相对拥挤，是工读生和普通学员吃饭的地方，饭菜也简单得多。林七夜端着那份只有少量青菜和糙米饭的餐盘，找了个角落的空位刚坐下，一个刺耳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哟，这不是咱们工读生新来的‘天才’嘛？听说武魂是把破刀？还带冒电的杂耍？”说话的是个身材高大壮实的少年，名叫萧尘宇，父亲是诺丁城的城主，身边簇拥着几个跟班。他早就看工读生不顺眼，尤其是新来的唐三和小舞似乎有点扎手，而这个一直沉默寡言的林七夜，看起来就是最好的立威对象。他故意端着餐盘走到林七夜桌边，带着油渍的餐盘“哐当”一声重重砸在桌子上，汤汁溅到了林七夜洗得发白的袖口上。

“刀武魂？我看是砍柴刀吧？来，给萧爷表演个劈柴看看？哈哈哈！”萧尘宇的跟班们也跟着哄笑起来，食堂里不少目光都聚焦过来，有厌恶，有畏惧，更多的是一种看热闹的漠然。

王圣和其他几个工读生脸色涨红，想要站起来，却被萧尘宇凶狠的眼神瞪了回去。唐三坐在不远处，眉头微皱，手指在桌下悄然捏住了一枚石子。小舞则气鼓鼓地站起来，却被唐三一个眼神制止了。现在出头，只会让工读生群体更被针对。

林七夜停下了筷子。他低着头，看着袖口上那点碍眼的油污，又看了看自己餐盘里本就寡淡的青菜。然后，他缓缓地、极其仔细地，将筷子整齐地放在了餐盘旁边。整个动作慢条斯理，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仿佛在做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起头，看向一脸嚣张的萧尘宇。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平静得像暴风雨来临前凝固的海面。

“让开。”林七夜的声音不高，甚至没什么起伏，却像两块冰冷的铁片在摩擦。

“哈？你说什么？让开？”萧尘宇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掏了掏耳朵，然后猛地一脚踹在林七夜面前的桌子上！“老子今天就不让！你这把破刀能砍……”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林七夜动了！

没有召唤武魂！没有魂力爆发的光芒！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就在萧尘宇抬脚踹桌的瞬间，林七夜的身体如同蓄满力的弹簧，骤然从长凳上弹起！他右手并指如刀，体内那微弱却坚韧的魂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沿着昨夜挥刀千万次所熟悉的轨迹疯狂涌向右臂，凝聚于指尖！

动作简单到极致——由下而上，一记斜撩！

快！快得只留下一道手臂挥起的模糊残影！目标并非萧尘宇的身体，而是他踹出的那条腿和桌子之间！

“嗤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如同裂帛般的锐响骤然撕裂了食堂的喧嚣！

没有刀光，没有雷电！但在林七夜指尖划过的轨迹上，空气猛地扭曲、塌陷！一股无形的、凝聚到极致的锋锐气息骤然爆发！

“砰！”一声闷响，萧尘宇踹出的那条腿仿佛被无形的铁棍狠狠抽中，剧痛让他瞬间惨叫出声，身体失去平衡向后踉跄！而那张厚重的实木餐桌，在林七夜指尖划过其边缘的刹那，竟然无声无息地裂开一道两指宽、光滑如镜的巨大豁口！木屑如同被最锋利的刀刃瞬间切开，簌簌落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萧尘宇抱着剧痛的小腿跌坐在地，脸上嚣张的表情被惊骇和痛苦取代。他的跟班们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哄笑声卡在喉咙里，表情呆滞。王圣等工读生张大了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唐三捏着石子的手指僵住了，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精光——没有武魂附体，没有魂技波动！仅仅是魂力凝聚于手？这怎么可能？！小舞也捂住了小嘴，灵动的大眼睛里第一次充满了震惊，她清晰地感觉到了一闪而逝的、令人汗毛倒竖的锋锐！甚至比很多十年魂兽的爪牙更纯粹！

整个喧闹的一楼食堂，瞬间变得死寂一片！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那张被“凭空”劈开巨大豁口的桌子，又看向那个缓缓收回手臂，依旧面无表情站在桌边的少年。他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弱到极点的魂力波动，袖口上的油渍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眼。

林七夜看也没看地上哀嚎的萧尘宇，目光扫过那张裂开的桌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刚才那一瞬间，魂力凝聚爆发的感觉，比昨夜清晰了十倍不止。脑海中那模糊的古卷似乎又轻轻波动了一下，传递出一丝冰冷的赞许之意。

他弯腰，端起自己那碗没被波及的糙米饭，走到旁边一张空桌子坐下，拿起筷子，旁若无人地继续吃饭。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记“手刀”，只是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

然而，整个食堂里，再也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音。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沉默吃饭的少年身上，充满了惊骇、疑惑和深深的忌惮。

刀未出鞘，其锋已惊鸣于诺丁。

林七夜安静地咀嚼着粗糙的饭粒，心中一片澄澈。他知道，平静的工读生生活结束了。但他更清楚，属于他的路，才刚刚在脚下铺开第一块砖石。武魂殿的中级评价？他人的轻视？都如尘埃。

他需要的，只是磨砺。磨砺手中的刀，磨砺心中的意。

下一次，指尖划过的，就不会只是木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