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溪流声也着实奇怪,张复圭二人又往前走了良久,依旧不曾见得水流,教人怎不纳闷?兼之阵阵草木之香越发浓烈,再比着这一身腥臭,果真是寻而不得,急煞人也。
二人也只好折返,暂且回到江边,下了江中先清洗一番也罢。待洗尽腥臭腌臜,登上江岸还至七里沟处,此时天已放亮,又往府城而去。
入得城中,一夜折腾着实腹内饥饿难耐,便会了秋雁,三人坐于桌前一边填饱肚子一边说话。那铁牛力气大,食量自是惊人,一口气已是五大碗面下肚,只看得一旁店伙计瞠目结舌。
这边张复圭与秋雁慢吃慢谈,将昨夜之事述与其听,自不在话下。又见得铁牛此状只是欣然而笑,因那铁牛以前未曾吃过一顿饱饭,自跟随张复圭后,才得了个饱腹,又怎得不掏心掏肺誓死相随。张复圭亦知此人生性憨直,回想起昨夜经历便更觉这铁牛忠厚老实。
饭毕,三人决定稍作休整,再往昨夜之处一探究竟,一则夜里不如白日间看得开阔,二则探青龙营一干人等还未到达,三则久在城中容易被盯上。便整了行装复出西门而去。
那一头,细鹰依然驻守江南,因负责暗中接应和调度其他人马,也就不曾过江而来与他三人会合。
日渐东出,三人行了良久乃至七里沟处,只见一耕夫模样之人,行色慌张的对向匆忙奔来。
这时,田间有人嚷道:“成娃子,你一大早赶着投胎呢?不下地你跑个逑呢跑?”
那人一边跑着一边向田间之人回道:“沟里的蛇妖怪教人打死了!我这不进城报官么。”
张复圭听在耳中思在心里,便上前去阻了那人,客气有加的询问了一番,似有所得,转过身来又唤了秋雁、铁牛继往前行。
路还是昨晚的沿江小道,一路走来择了进那山谷的岔路,略行了一会,果不其然又是淡香扑鼻、溪声绕耳。进入密林之后,再见那巨蛇尸体,已被人用草叶树枝掩盖了一番,这三人也未理会,便朝前继续走了。
复行良久,出了密林,住了脚步往周遭环视一番。这白日间再观此处,只见两山陡立,相夹着一条深谷,又因沟深树密,也不见流水,只听得脚下山谷里依旧传来那泉水拍石之声,这才弄了明白。
再往前行,只见道旁一侧陡成石壁,光滑如镜寸草不生,壁上有大小十数个岩洞,皆是人工所凿,这些错落有致的岩洞间又有石阶相连。
见一洞曰:吕祖洞,乃镌着一联:
坐见宫台接玉帝
游观海岳号纯阳
行停间又见一洞曰:慈航洞,乃镌着一联:
始向大罗真自在
曾经普渡更圆通
再往前行见一洞曰:文昌洞,乃镌着一联:
无尽浮云升利禄
不如流水灌功名
依次观数,又有三茅洞、龙王洞、祖师洞、药王洞等绵延不尽,三人也不作一一入拜之事,只登了第一洞叩了吕洞宾,复出了来。
前行不远有一水塘,竟成葫芦形状,水色碧绿堪比翡翠一般,虽只径在两丈之间,却幽深不测,十分神秘。葫芦塘边立一亭,四角飞檐,亭中竖有石碑,碑上刻着三个大字:照天池。
绕过碑亭,复得石梯绝壁,壁上写着“入云梯”三字,从石梯仰望,不见尽头,直通向云深之处,细望之,隐隐能见飞檐吊角,怕是天宫一般。
三人见此情形,惊叹一番不在话下,又岂有不登梯而上的道理。便匀气凝神抬脚而上。这一气登来,云回雾绕,少说三五百步,终抵达了一平台,有五丈见方,又植松五棵,皆成入云插天之势。
平台左右各有飞阙,正中有一重檐大殿,门头赫然三个大字:五松观。三人便入了门去,拜了三清。起得身来却久久不见道士香客,只一派静谧幽然之境。
思索之际也不好贸然造次,三人便从大殿退了出来。稍时,见一童子出得一旁角门,道家之门从无避客驱人之理,那童子见有来人,引了入内便不在话下。
“想不到这金州偏僻之域竟有如此仙家处所。”张复圭行停观望,不禁脱口而出。
那小童一边引路一边回道:“吾家五松观之所在,乃道中三十六洞天第十一洞,名曰香溪。吾家师父道号香溪子,曾在终南山楼观台修过全真,又于武当山真武殿布过道场。青城山赵真人总与吾师问道,龙虎山张天师亦是我家常客......”
“童儿,休言。”应声望去,只见一老道立于阶上,银须白发,手抱拂尘。那童儿听得便退往一旁,这三人见状自是心生敬畏,交手致礼。那香溪子回了道手,便也不再多言。一旁的童儿便又引了三人来到厢房。
入了厢房,只见中堂挂着一幅画,乃是老子骑牛图。又有左右两句联语,写到:
三百重山收紫气
一点大道出香溪
落了座,只听得那铁牛肚中作响,张复圭轻声笑道:“城中出来不曾歇息,直走了数个时辰,铁牛必是腹内空虚了吧?”
黄秋雁听得应了一笑,那铁牛摸摸脑袋也应了一笑。三人正说话间,那童子推门而入,端了茶饼,奉在几上,张复圭见状忙作谢礼。
又稍时,香溪子便走了进来,三人立时起身,齐齐向那老道拜礼,只见那香溪子也落了座,开口道:我这谷中有一大蛇,已得日精月华,修了百年寿命。平日间倒也不曾伤人作恶,不想昨夜竟已殒命在山下。不出老道所料,怕是与三位相关吧!”
张复圭听来,哪敢诳语,便如实向那老道回禀了经过。那老道又言:“也罢也罢,人间万物自有定数,那大蛇虽已得道,但命该如此啊!”
“那蛇怪不除了它,还差点要了我铁牛的命哩!”铁牛手拿糕饼接过话来,嗔怪了一句。
老道呵呵一笑,又道:“只一遭我老道尚不明了,那蛇怪轻易不现与人前,亦不伤人。又怎得突然就袭击两位呢?”
张复圭也思索了半晌,似乎恍然大悟,便回向老道:“真人在前,我不敢妄言,恐是我那辟水珠引了它来。”
“辟水珠?”老道惊愕道。“你竟收着辟水珠?”复又连声惊问。
张复圭入观之时就早已谙得,此处必不是平凡处所,再见得香溪子之时更是崇敬万分,得辟水珠之奇遇在前,杀巨蛇入五松观在后,自知一切必有机缘,便将那避水珠之事和盘托出了。
“想不到啊!想不到啊!”那香溪子听完张复圭所述,连连惊叹!忽站起身来复向张复圭说:“登山不易,已是午后,三位大可留宿观内,待到夜中,老道我再来与你详说那辟水珠之事。”
说罢,那老道抱了拂尘便转身而去,张复圭三人听得此话虽不甚明白,却也连声道谢,送了老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