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李广曜

联邦治安局辉光分部，余辉的办公室。

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空气里弥漫着雪茄特有的醇厚香气和淡淡的金属气息。

余辉难得享受片刻的悠闲。他穿着笔挺的治安局深蓝色制服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只着衬衫，领口微敞，露出些许强健的线条，靠在宽大的皮质座椅里，眯着眼，指尖夹着的半截上好雪茄正袅袅升起淡蓝色的烟雾。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桌上一杯刚泡好的云雾灵茶氤氲着热气，旁边摊开着一份关于近期邪魂师活动简报的光屏。难得的清净，难得的惬意，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砰！”

办公室那扇厚重的合金门被一股蛮力猛然推开，狠狠撞在墙壁缓冲器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巨大的力道甚至让门框都微微震颤，灰尘簌簌落下。刺眼的阳光瞬间涌入，将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长长地投射在地板上。

余辉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手指一抖，雪茄灰烬簌簌落下，烫得他“嘶”了一声。

他猛地睁开眼，一股属于顶级强者的凶悍气息下意识地弥漫开来，看清来人后，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烦躁。

李广曜！

辉光城机甲师协会会长，九级机甲制造师，联邦魂导界赫赫有名的人物！

此刻正站在门口，像一头发怒的老狮子。他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花白的头发凌乱不堪，平日里一丝不苟的研究员白大褂皱巴巴地敞开着，露出里面同样皱巴巴的衬衣。

他脸上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眼袋深重，眼角刻着深深的皱纹，比实际年龄显得苍老许多，显然是长期醉心研究、殚精竭虑的结果。

但此刻，这些疲惫都被一种熊熊燃烧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怒火所取代！那双平日里如同精密探针般冷静的眼睛，此刻几乎要喷出火来，死死地瞪着余辉，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余——辉——！”李广曜几乎是咆哮着冲了进来，声音嘶哑却极具穿透力，震得办公室里的空气都在嗡嗡作响！

他完全无视了余辉桌上那杯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热茶，几步就跨到宽大的办公桌前，双手“啪！”地一声，如同铁锤般重重拍在光滑的金属桌面上！桌面猛地一震！茶杯里的茶水剧烈晃荡泼洒出来，文件哗啦啦滑落一地！

“你这个老东西！你是不是脑袋被魂兽拍过了？！啊？！”李广曜指着余辉的鼻子，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他脸上，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

“你怎么能！你怎么敢！同意让王悠那孩子去学那万年前的老古董路子？！简直是愚昧！是犯罪！是暴殄天物！！”

他气得浑身发抖，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像淬了火的炮弹砸出来，哪里还有半分九级宗师的沉稳气度？

此刻的他，就是一个眼睁睁看着绝世璞玉即将被粗暴雕琢、痛心疾首到几乎疯狂的老匠人！

余辉被这劈头盖脸、声震屋瓦的一顿怒吼骂得耳朵嗡嗡作响，心头那股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气“噌”地一下也窜了上来！

大清早的好心情被毁得一干二净！

他“啪”地一声把雪茄按灭在烟灰缸里，猛地站起身，身高带来的压迫感瞬间释放，声音也拔高了八度，试图盖过对方的咆哮：

“李广曜！你大清早发什么疯？！吃错药了？！”

“哼！我发疯？！我看是你老糊涂了！被魂导炮轰傻了！”李广曜气得胡子都在抖，手指几乎要点到余辉的鼻尖上，

“那么好的苗子！万年不遇的魂导妖孽！九岁！九岁就能独立完成三系三级魂导器！你居然同意他去学什么狗屁路线！那是死路！是绝路！余辉！你这是在毁他！毁了我们辉光城，不，是毁了整个联邦魂导界未来的擎天之柱！”他痛心疾首地怒吼，仿佛王悠已经误入歧途，前途尽毁。

余辉也是火爆脾气，被指着鼻子骂，哪里还忍得住？尤其是这老疯子还毁了他难得的清闲！他毫不示弱地顶了回去，声如洪钟：

“你个研究疯子！老瓜皮！我艹你……！”

两人如同针尖对麦芒，在宽敞的办公室里展开了激烈的“魂导炮”对轰！唾沫横飞，声音震得天花板上的灰尘都在簌簌下落。

门外路过的职员听到里面堪比魂兽厮杀的动静，吓得脖子一缩，赶紧加快脚步溜走，心中暗道：“乖乖，这是哪位大神敢跟余阎王这么对骂？惹不起惹不起！”

激烈对轰许久！

两人终于都骂得有些口干舌燥，胸口起伏，相对着重重坐下！余辉没好气地重新泡了两杯茶，一杯推给对面还在喘粗气的李广曜。

办公室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剩下李广曜粗重的喘息声和茶杯磕碰桌面的轻响。

放下茶杯，李广曜脸上的暴怒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和……一种近乎燃烧的炽热渴望。他抬起头，眼神如同最精密的魂导探针，紧紧锁定余辉，声音低沉而缓慢，却带着一种千钧重压般的份量：

“老余……”

余辉心头猛地一跳！看着老友这骤然转变的态度，一股极其熟悉又极其不妙的预感瞬间笼罩了他！

这眼神……太熟了！每次这老东西盯上什么稀有的核心法阵材料或者失传的斗铠设计图时，就是这副模样！不，这次的眼神比那还要炽热百倍！简直像是饿疯了的眼神！

“嗯？”余辉警惕地应了一声，身体微微后倾，做好了应对“敲诈”的准备。

“你我之间……”李广曜向前逼近一步，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目光灼灼如同实质，“是不是兄弟？！是不是当年在深渊战场上一起扛过炮火、流过血的过命交情？！”

余辉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来了！果然来了！这老狐狸开始打感情牌了！”他立刻想起了前几天在魂导通讯里，自己兴致勃勃又想跟他分享王悠的“壮举”，结果被这老东西一句“年纪大了耳背”、“忙着呢没空”给无情挂断的场景，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哈！”余辉发出一声充满讽刺的干笑，身体又往后靠了靠，脸上皮笑肉不笑，“老李啊，你突然说这个干嘛？我可清清楚楚记得，就在前几天，不知道是谁在通讯电话里，把我当孙子一样骂得狗血淋头，然后‘啪’一下就把通讯给撂了！那叫一个利索啊！怎么？现在想起来我们是‘兄弟’了？想起‘过命交情’了？”

余辉故意翻起旧账，语气里的揶揄和不满几乎要溢出来。

李广曜老脸一红，闪过一丝尴尬，但此刻巨大的诱惑当前，他哪里还顾得上这点脸面？他直接无视了余辉的讽刺，把心一横，摆出一副豁出去的架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耍赖的蛮横：

“我不管！余辉！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先放一边！今天，你必须帮我这个忙！否则……否则咱俩这交情，今天就算掰了！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老死不相往来！”

他梗着脖子，瞪着眼睛，一副“你不答应我就赖在这里不走，拆了你这治安局”的滚刀肉架势。

什么九级宗师的体面，什么沉稳气度，在收一个足以震动整个联邦魂导界的绝世妖孽为徒的巨大诱惑面前，统统可以抛到九霄云外！这张老脸，他李广曜今天就不要了！

“我……我靠！”余辉被李广曜这突如其来的、毫无下限的无耻行径给惊呆了！

他指着李广曜，气得手指都在哆嗦，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好啊！李广曜！李瓜皮！这么多年了，你这不要脸的劲儿是一点没变！当年为了抢那块‘星陨泪金’，你也是这么耍赖的！一把年纪了，还玩这套！你……你简直是无耻之尤！魂导界的败类！”余辉气得破口大骂，额角青筋直跳。

他自认脸皮厚度在辉光城也算排得上号，但跟眼前这位为了收徒连宗师风范都不要的老友比起来，简直是甘拜下风！

李广曜被骂“老瓜皮”、“败类”，脸上也是红一阵白一阵，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毫不退缩：“随你怎么骂！余辉！今天这事儿，你必须答应！王悠这孩子，他的魂导天赋，旷古烁今！万年不遇！你放眼整个辉光城，不，放眼整个联邦东部，有谁比我李广曜更合适做他的老师？！”

他猛地挺直腰板，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睥睨天下的傲然之色，开始全力“推销”自己：

“论资历，我是九级机甲制造师！联邦认证，如假包换！距离顶峰之境，也只差那临门一脚！”

“论身份，我是谁？我可是——联邦机甲师协会分总部会长，背后还有机甲师协会总部撑腰”

“论资源，我的实验室是联邦东部行省顶尖之一！我的数据库囊括了协会百年积累！我的人脉遍布联邦魂导界高层！哪一样不是顶尖？”

“老余！”李广曜语气变得无比恳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和狂热，“让王悠拜我为师，我保证倾囊相授！我的毕生所学，我的所有资源，都向他敞开！他的魂导之路，必将更加宽广！他的成就，必将远超你我的想象！未来，他必将成为联邦魂导第一人！这不仅仅是帮他，也是在帮你们余家，更是为我们联邦，培养未来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啊！”

余辉看着李广曜那副“舍我其谁”、把自己吹得天花乱坠的模样，听着他搬出自己名头，心中又好气又好笑。

不过，他也清楚，李广曜这番话虽然自夸成分居多，但基本是事实。

在辉光城，甚至在东部行省，论机甲制造和斗铠基础，李广曜确实是站在金字塔尖的人物，背后还有机甲师协会这样的大靠山。由他来教导王悠，对王悠未来的斗铠之路和魂导器造诣，绝对是天大的助力。

余辉心中的火气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的权衡利弊。他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起那半截熄灭的雪茄把玩着，隔着袅袅未散的烟雾，眼神锐利地打量着眼前这位急切的老友。

“老李啊，”余辉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不是老哥我不帮你，也不是怀疑你的本事。只是……”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第一，你那自己的机甲师协会，向来标榜中立，和我们联邦军方，和我余家代表的鹰派，关系一直是不远不近，甚至有点刻意保持距离。王悠现在是我余家‘雏鹰计划’的核心，更是军方重点关注的苗子，未来注定要进入战神殿或者军方核心的。让他拜你为师，这身份上的牵扯，协会总部那边……能接受吗？会不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传灵塔那边知道了，会不会借机生事？”

“第二，”余辉的目光变得促狭起来，他想起上次被挂电话的“屈辱”，“你上次在通讯里怎么说的？‘年纪大了，耳背’、‘忙着呢没空’……老李啊，你这把年纪，精力还跟得上吗？教徒弟可不是做实验，那是要耗费巨大心血和时间去言传身教、去因材施教的苦差事！你自己都说‘没空’了，我怎么放心把这么个好苗子交给你？万一你教一半，又‘耳背’了，或者精力不济了，岂不是误人子弟？这让我……很难办啊！”余辉句句在理，又句句戳在李广曜的“痛点”上，尤其是“没空”、“耳背”这几个字，更是让李广曜老脸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广曜一听，知道余辉这是在“拿乔”，也是提出实际问题。

他心一横，为了这个徒弟，什么原则、什么协会立场，统统可以变通！他眼中闪过一丝果断：

“有什么大不了的！”李广曜大手一挥，斩钉截铁，仿佛在宣布一个重大决定！“协会和军方保持距离那是以前的老黄历！从今天起，我机甲师协会辉光城分会，正式与你们联邦治安局辉光分部，与你余家，建立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资源共享，技术互通！成立联合实验室都没问题！至于协会会长这个位置……”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断：“我立刻提名我的第一助手，八级机甲制造师范东接任！他能力足够，也熟悉业务！我退居幕后，担任协会首席技术顾问！只负责核心技术和……教导王悠！这样总行了吧？！至于精力？”李广曜猛地挺起胸膛，用力拍了拍，发出砰砰的响声，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矍铄，双眼放光：“谁说我没空？！谁说我精力不济？！我李广曜现在浑身是劲，感觉像是年轻了二十岁！再干五十年都没问题！教徒弟？教王悠这样的绝世天才，我求之不得！十个我都教得过来！精神百倍！”

余辉看着李广曜那副为了收徒不惜“卖协会”、甚至睁眼说瞎话硬说自己“年轻二十岁”的模样，心中疯狂吐槽：“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这老瓜皮为了抢徒弟，真是连老脸都不要了！连协会都敢打包票卖了！”不过，他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被说服”的无奈笑容，还夹杂着点“你也有今天”的幸灾乐祸。

“唉……”余辉长长叹了口气，仿佛做出了一个艰难无比的决定，将雪茄彻底丢进烟灰缸，站起身，走到李广曜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我真是被你打败了”的表情，“行吧，老李，看在你这么有‘诚意’，又这么‘年轻力壮’的份上……我去跟王悠那小子提一提。”

李广曜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如同黑夜中点燃的魂导聚光灯！仿佛已经看到了王悠恭敬地向他行拜师礼，称呼他“老师”的荣耀场景！他甚至激动得手都有些微微发抖。

但余辉紧接着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如刀，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意味，一股属于强者的威压隐隐锁定李广曜：“不过！老李，丑话说在前头！我只是去提一提，牵个线，搭个桥。王悠那小子，主意正得很！他认不认你这个老师，愿不愿意跟你学，那得看他自己的意思！我可不会，也绝不会强迫他！成不成，最后可怪不到我头上！你要是敢私下用什么手段威逼利诱，或者敢藏私不好好教……”余辉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办公室的温度仿佛都降低了几度，“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根跟你说道说道！”

“放心！一万个放心！”李广曜此刻心花怒放，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哪里还管余辉的警告，他拍着胸脯砰砰作响，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仿佛瞬间年轻了二十岁。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只要你能帮我引荐，让我有机会和那孩子好好谈谈！我自有办法让他心甘情愿拜我为师！哈哈！哈哈哈！！”他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笑声洪亮畅快，充满了志得意满和无限的憧憬。

三系三级

自学成才！

万年不遇的魂导妖孽！

这样的绝世璞玉，马上就要落到他李广曜的手中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带着这个光芒万丈的徒弟回到联邦机甲师协会总部，在那些眼高于顶的老家伙们面前扬眉吐气，把“东部第一”的名头彻底坐实，甚至将来在巅峰之路上也能留下师徒佳话的风光场景！

余辉看着李广曜自顾自地陷入狂喜，笑得见牙不见眼，那副得意忘形、仿佛捡了天大便宜的样子，再想想自己大清早被这老东西指着鼻子骂得狗血淋头、连雪茄都没抽安生的憋屈，一股强烈的不平衡感油然而生。

“哼！”余辉冷哼一声，重新坐回自己的真皮大椅，端起那杯已经半凉的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眼神却像最狡猾的老狐狸一样眯了起来，闪烁着精明算计的光芒。

“这老东西，想白捡这么大一个便宜？门都没有！等会儿谈那什么‘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和‘联合实验室’的具体条款时，看老子不把你协会里压箱底的稀有金属矿脉配额、绝密斗铠设计图库、还有那几台最新型号的高精度魂导机床，狠狠刮一层皮下来！不让你这老瓜皮肉疼到跳脚，老子就不叫余辉！”他心中打定主意，脸上也渐渐浮现出一丝老谋深算、胜券在握的笑意。

办公室内，一个沉浸在收得旷世奇才的巨大喜悦中，手舞足蹈；一个盘算着如何“敲竹杠”，笑容“阴险”。

气氛变得微妙而“和谐”起来。窗外的阳光似乎都明亮了几分，透过百叶窗，在两位各怀心思、却又因同一个天才而达成某种默契的老友身上，投下斑驳跳动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