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装高手

自那天“感觉论”之后，唐三看林风的眼神就彻底变了。

院子里的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几天后，林风发现唐三不练那套擒拿手了，转而扛着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木头锤子，在院子里一下一下地挥舞。

那不是普通的玩闹。

唐三下盘扎得很稳，每一次挥锤，都带着一股呼啸的风声，双臂的肌肉绷紧，汗水很快就浸湿了他单薄的衣衫。

这……这节奏，这发力方式……

林风的DNA狠狠动了！

这特么不是唐昊传给唐三的乱披风锤法吗？！虽然现在还只是个雏形，但这股子一锤比一锤势大力沉的劲儿，错不了！

机会来了！

林风等到唐三累得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地上休息时，才慢悠悠地走了过去，递上一个装满了清水的葫芦，活像个关心孩子的老父亲。

“给，喝水。”

唐三抬起头，接过水葫芦，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

他没有立刻开口，只是用那双深邃得不像孩子的眼睛，静静地瞅着林风。

林风也不说话，就蹲在他旁边，好奇地戳了戳那个比他脑袋还大的木锤。

“小三，”林风冷不丁地开口，声音清脆，“你觉得，是这个锤子本身厉害，还是你每次都把力气砸在同一个地方更厉害啊？”

轰！

唐三拿着水葫芦的手，猛地一僵。

这个问题，太刁钻了！

寻常孩子，只会问“你这锤子重不重”“你力气好大”，谁会问这种直指核心本质的问题？！

乱披风锤法的精髓，不就在于借力打力，将每一锤的力量不断叠加，最终汇于一点，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威力吗？

可唐三并不知道什么乱披风锤法，他只是按照父亲教的，一遍遍地练习。

唐三对林风的问题很是惊讶，他沉声反问：“你怎么会想这些？”

“嘿嘿，”林风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神情盯着唐三，“唐叔不就是这么打铁嘛！他每次都用铁锤‘当当当’敲一个地方，敲好久好久，那块烧红的铁就变得又亮又结实！我觉得，这是个道理！”

一个天衣无缝的解释！

一个充满了童趣，却又蕴含着朴素至理的回答！

唐三沉默了。

自己那邋遢父亲就是这么打铁的。但他看到的只是一位铁匠赖以谋生的熟练手艺，而林风……看到的却是“道理”。

这个家伙，真的只是个普通孤儿吗？

“你说得对，”唐三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郑重，“把力量用在同一个点上，更重要。”

“那……”林风的眼睛亮了，他凑得更近了，“是不是说，只要我扔石子的力气和方向都一模一样，就能每次都打中同一片叶子？”

他没有提“暗器”，而是用了最简单的“扔石子”来举例。

唐三的心，又是一震！

这不就是唐门暗器手法里“千手观音”的基础理论吗？！通过玄天功控制内力，确保每一次出手的力道、角度、速度都分毫不差，才能做到百发百中，例无虚发！

他看着林风，下意识地用玄天功的理论去解释：“想要做到完全一样，很难。你的手会抖，风会吹，每一次呼吸，都会让你的力气产生变化……”

“对对对！”林风兴奋地一拍大腿，“就是这个！我感觉我身体里，有一股气，但我抓不住它！它总乱跑！要是能让这股气，听我的话，像水管里的水一样，我说流哪儿就流哪儿，是不是扔石子就能百发百中了？！”

两个人，一个说着“暗器手法”，一个说着“扔石子”。

一个基于“玄天功内力”，一个基于“能量守恒”。

两种截然不同的语言体系，在此刻，竟然产生了一种诡异又和谐的共鸣！

唐三彻底不淡定了。

他重生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找到了一个能在“理论”层面，与他进行平等对话的人！

尽管，这个人只有六岁！

他对林风的定位，瞬间从“需要高度警惕的怪胎”，变成了“一个或许能够理解自己孤独的同类”。

“我有时候……”林风挠了挠头，装作很苦恼，“能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线条’。比如你挥锤子的时候，我能看到一条线从你身上连到锤子上，你用力，那条线就变亮了。”

他这是在给自己未来的外挂，提前打补丁！

“所以我觉得，只要控制好那条‘线’，就能控制好力气！”

唐三没有说话，但他的呼吸，明显急促了一瞬。

看到别人看不到的线条？

这是什么能力？武魂吗？

林风看着唐三的反应，心里嘿嘿一笑，火候差不多了，该上最后一课了！

他叹了口气，用一种小大人的语气，故作深沉：“村里其他小孩，就知道玩泥巴，追着狗跑。跟他们说这些，他们都笑我傻。唉，好无聊啊……”

他歪着头，瞅着唐三：“小三，你是不是也觉得很无聊？好像，只有我们俩是这样奇奇怪怪的。”

“我们都是与众不同的小孩。”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插进了唐三那颗被前世记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心。

是啊。

与众不同。

这份孤独，只有他自己懂。

现在，好像多了一个人。

唐三忽然站了起来。

他没有再碰那个木锤，而是在小小的院子里，迈开了一种极其玄奥的步法。

他的身影瞬间变得飘忽不定，在原地留下一道道残影，让人根本无法捕捉其轨迹。

正是唐门绝学——鬼影迷踪！

片刻后，他停下脚步，重新站到林风面前，气息平稳。

这是一种试探，也是一种更高层次的交流邀请。

“这个，你怎么看？”

林风站了起来，没有去评价步法的精妙，反而皱起了小小的眉头，伸出手指，在空中画了一条歪歪扭扭的线。

“你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像跳舞。”

“但是……”

他话锋一转。

“你左脚踩下第三步的时候，你身体里那根代表‘平衡’的线，会歪一下。虽然很快就正过来了，但就是那么一小下……”

林风的语气无比笃定，仿佛在陈述一个铁一般的事实。

“如果那时候，有人从旁边推你一下，你肯定会摔个大跟头，会很难受。”

唐三浑身的汗毛，在这一刻，根根倒竖！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左脚第三步……平衡线……会偏离一瞬间？！

那是鬼影迷踪步法中，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时，一个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最细微、最隐秘的转换节点！

一个绝对致命的破绽！

这个林风……他不仅能“看到”，还能“分析”出破绽的后果！

这已经不是妖孽了！

这是个妖怪！一个比自己这个重生者还离谱的超级妖怪！

唐三深深地吸着气，胸膛的起伏有些剧烈。

他看着林风，那张天真无邪的脸上，还写满了“我说的对不对呀”的求知欲。

许久，他默默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