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的卷轴再次发出吱呀的声音,原本在平台上呆滞的我,像被瞬间通电一般看向大门口,我以为是他们不舍得我,他们回来了?
那一瞬间,我有一丝高兴,却下一秒又把它浇灭了。
透过门缝首先看见白色的蕾丝半身裙,那不是我妈妈的穿衣风格,随后她又推门进来,只见她一头琥珀色的卷发垂落在胸前,波光粼粼的桃花眼和我妈浮肿的大眼袋形成鲜明的对比,蓝色的雪纺衬衫领口还带着镶嵌着珍珠的别针,在灯光的照射下散发出柔和的珠光。
这个女人就是我的姑姑,罗倚倩,是我表妹的妈妈,也常被人说是最时尚的妈妈。
“妈妈,妈妈~”
此时郑芯茹已经迫不及待地放下筷子,朝她飞奔过来,想要一把抱住她,却被她伸出来的手摁住了头。
“先别过来,小茹,妈妈身上沾了雨水,弄到你身上会感冒的。”
“不要不要,我就要妈妈。”
郑芯茹不顾小倩姑姑的拒绝,撒娇式地抱着她的裙脚拼命地蹭,她一脸无奈地把手中滴着雨水的雨伞交给站在身后奶奶,然后一把提起了她。
她埋进小倩姑姑的卷发中,亲昵地蹭着她的脖子,嘴里还喊着‘妈妈,妈妈。’
眼前这一幕看得我更加难受,几十分钟前我才被父母遗弃在这里,那空荡车位的积水还没散去,原本风干了的眼泪,不争气地再次掉了下来。
“妈妈看,妈妈看,表姐她又哭了,她是哭猫猫,丑丑。”
这一幕刚好被小倩姑姑怀中的郑芯茹捕捉到,她举起稚嫩的小手指着正在落泪的我,嘴角还沾着金黄色的蛋碎。
这一刻我怒羞成怒,在我的眼中,那是她对我无尽地嘲笑。
“你懂什么,别说话!!很烦”
喉咙中吐出的声音听着连我自己也吓了一跳,我竟然会说出那样的话,但我朝她吼完下一秒就后悔了,看着她被我吓了一大跳,扁着嘴缩进了姑姑的卷发中。
我有些抱歉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倩姑姑,而她则用她带着红色美甲的手指轻轻扫着表妹的后背,嘴巴里吐出无比温柔的声音。
“表姐是想妈妈了,你想妈妈的时候也会这样哭鼻子,所以不能这样说表姐知道吗?”
表妹回头看了一眼小倩姑姑,看了看我,才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
“去奶奶那,我有事情跟你表姐说。”
说着就把表妹放回到到奶奶怀里,奶奶一边帮她整理凌乱的头发,一边用她满是褶皱的手指轻轻地擦拭着她眼窝处还挂着的泪水。
“骏骏还没有吃饭,你跟她谈谈,我先带芯茹去洗澡了。”
说着就转过身往客厅的方向走去,眼看就要离开妈妈,郑芯茹像条小泥鳅似的在奶奶的怀里挣扎着,直到她那半颗头抵在奶奶的肩膀上,稚嫩的小手朝小倩姑姑的方向挥动着。
“妈妈。”
她扁着小嘴,轻声呼喊着。
“妈妈一会就来。”
她的声音被奶奶低沉的声音完全掩盖住了,这一刻,郑芯茹应该体会到我刚才的滋味了吧。
“好久不见,骏骏。”
我的思绪被小倩姑姑拉了回来,她龇着她那口的大白牙,双手搭在平台上撑着头,微笑地看着我,她的脸比刚刚放大了一倍,橙红色唇膏在微光的照射下呈现出玻璃一般的通透感,身上的香水味有似若无地传入我的鼻子中。
“小倩姑姑,好久不见,咳咳!”
由于刚刚情绪过分激动,又接着一连串的呼喊声,此时我的声音很是沙哑,喉咙也感觉火辣辣的,出来的声音就像一只叫唤的野鸭子,惹得小倩姑姑是阵阵地发笑。
“骏骏,刚刚你爸妈找到我,让我把你的衣服带过来,不过是在奶奶家待几天,等他们忙完了就会接你回去的,就当是陪陪奶奶,陪陪芯茹。”
“他们不会回来的,他们不要我了。“
被抛弃的念头一直固执地存在于我的脑袋中。
“傻瓜,他们怎么会不要你,他们是你的爸爸妈妈,他们非常爱你。”
小倩姑姑再次伸出她那做满鲜红色美甲的手揉了揉我的头,她的指甲穿插在我的发间,弄的我的头皮有些发痒,也让我的大脑安静了下来。
她为了让我更加相信她的话,还举起了手中的粉色包包,把它放在平台上。
“看,只有这么几套衣服,很快,这几天他们就来了。”
我看着这个熟悉的包包有些动容,松开抓住护栏的小手,手心上印着深深的圆形印子。
我揪着那突出来的拉链,慢慢地把那粉色包包拉到自己面前,缓缓地把包包抱入怀中,头轻轻地埋入包包中,我的眼泪又再一次滴落在包包上。
小倩姑姑默默地站在一旁,我想她此时是懂我的情绪的,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我的后背,像安慰郑芯茹一般地安慰着我。
“我懂骏骏是第一次离开妈妈,所以有些不适应,但你的爸爸妈妈并没有抛弃你,他们只是有事情,是想你在这几天中得到更好的照顾,所以才把你放在奶奶家的。”
小倩姑姑果然是个有人格魅力的人,三言两语,就让我激动的心情缓和了许多。
我抬头看着她,她像奶奶刚刚那样用手指擦拭着我眼底的泪水。
她知道她成功地安抚了我,于是乘胜追击地说道:
“那骏骏下来吃饭,姑姑还没吃,陪姑姑吃点。”
我朝着她点了点头。
她抓起我的双臂箍在她的脖子上,让我把脚也紧紧拴住她的腰部,用力一托把我从平台上抱下来,往客厅里走去。
郑芯茹此时在客厅里吹着头发,看见我窝在她妈妈的肩膀上,立马露出了不情愿的表情,也朝小倩姑姑张开手嚷嚷着要抱。
小倩姑姑也如了她的愿,她改为单手托着我,另外一只手朝着郑芯茹伸去。
“来来来,都来我的身上,我可是大力士,一人可以抱两娃。”
“你行不行啊?”
拿着吹筒的奶奶看着瘦弱的姑姑,并对她提出了严重的质疑。
“别看我瘦小,我的力气大的很,一头牛我都能搬动”
小倩姑姑向奶奶使了使眼色,她当然吃力的,但是为了缓和气氛,她硬着头皮也要上了。
奶奶无奈地摇摇头,就这样两个娃娃,一左一右挂在瘦小的小倩姑姑身上,左摇右晃的样子看着十分滑稽,奶奶还时刻在两娃的身后当起了‘护花使者’。
“哎呀,哎呀,骏骏不要抓的姑姑那么紧,哎呀哎呀,芯茹你不要在动来动去,要倒了要倒了。”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我和表妹两人同时发出了鹅叫的声音。
最终三人一起倒在了沙发上,小倩姑姑的头发被抓的有些凌乱,像只卷毛的小狗,看着我和郑芯茹都哈哈哈地发出笑声,她看着我们的眼神露出了一丝欣慰。
这是我感受到的除了母亲以外的另一种温暖,说不出什么感觉,就是有一点点失落有点点治愈,充满了矛盾感。
我和小倩姑姑在饭桌上吃着预留给我们的饭菜,我一板一眼乖巧地夹着眼前的菜,相反,小倩姑姑却在眼前那碟菜面前来回翻动,她还笑我怎么这么小的人儿,却像个老太婆一样守规矩。
“哎,骏骏,你爸妈那件大事情,你可以浅浅地期待一下喔。”
小倩姑姑一脸坏笑地对我说着,我当时并不明白什么大事,能有什么事情值得这么高兴的,到后来我才知道,这对于整个家族来说确实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用饭过后,我就从粉色袋子中掏出了我的睡衣和睡裤,我固执地不让奶奶帮我洗澡,并不断地强调,我自己就可以,最终奶奶败下阵来,给我看了一眼我住的房间,就回去跟小表妹玩了。
洗完澡后,我分别跟爷爷奶奶小倩姑姑道了晚安后,便返回到自己的房间,临走前,小倩姑姑还跟我比了一个OK的手势,我知道她是在问我一个人睡可以吗?我同样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随即她给我递上了她的大拇指。
回到房间后我躺在床上,房间内安静得可怕,房间外却传来阵阵隔壁房间的欢笑打闹声,显得我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我想我的爸爸妈妈。
这个钟点数,换作是平时,妈妈还会房间跟我做着游戏,我激动的哈哈大笑,爸爸听到笑声后则会从客厅跑到房间里,加入我们一块玩耍。
玩着玩着就会问着我们要不要吃宵夜,我跟妈妈每次都会说要,然后他就会屁颠屁颠地跑去厨房给我们做,然后,我玩着玩着就先睡去了,我的那一份宵夜自然地就下了他们的肚子。
现在想想,嘴角就会翘起来,靠着回想这些美好的回忆,不知不觉我竟然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