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码头火拼

老周将电台主机塞进木箱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台美式电台比寻常的要小巧些,却沉重得惊人,外壳还带着磕碰的凹痕,显然是从战场上缴获的。“日本人查得紧,青帮又在码头设了卡,”他用油布将木箱缠得密不透风,麻绳在上面勒出深深的沟痕,“今晚只能走水路,三号码头那艘插红绸子的货船,是我们的人。”

阿默蹲在旁边,手里捏着半截粉笔,在地上画着码头的草图。系统昨夜突然弹出窗口,显示“能量恢复至30%”,解锁了“动态标记”功能——能实时标注50米内的敌对目标,用红点闪烁的频率表示威胁等级。“青帮为什么突然帮日本人?”他想起原身父亲留下的记忆,那些青帮弟兄总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从不直接掺和日本人的事。

“为了汇丰银行的金条。”老周往炉膛里添了块煤,火星子溅在青砖地上,“刀疤强想借日本人的手吞了那批货,昨晚已经跟宪兵队签了‘合作书’,今晚在码头‘卸货’,其实是要设卡拦我们。”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两把手枪,“给你一把,防身用,不到万不得已别开枪。”

阿默接过枪,冰冷的金属触感顺着掌心蔓延开。他把枪塞进腰后,又摸了摸贴在胸口的地下管网图——老周特意用薄纸拓印的,三号码头附近的污水管道、通风口都标得清清楚楚,其中一条废弃的煤气管,正好通到吊机操作室的正下方。

出发时,母亲非要塞给他两个窝头,用布包得严严实实的。“早去早回,别惹事。”她的手在发抖,浑浊的眼睛里全是担忧。阿默点点头,不敢看她的眼睛,怕自己会动摇。

亥时三刻,码头已经戒严。日军的探照灯像条毒蛇,在栈桥上扫来扫去,光柱切开夜色时,能看见堆成山的货箱上站着持枪的士兵,黄军装在黑暗里格外刺眼。青帮的人更显眼,黑绸衫上绣着盘扣,腰间别着短刀,正和日军勾肩搭背地说笑,手里的烟卷红点明明灭灭。

“跟紧点。”老周扮成个账房先生,手里拎着个算盘,慢悠悠地往码头入口走。阿默推着辆独轮车,车上堆着些旧棉纱,电台就藏在最底下,用帆布盖得严严实实。他低着头,帽檐压得很低,假装是个老实巴交的苦力。

入口的日军检查得很严,翻遍了棉纱,又用刺刀往里面捅了捅。阿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好在刺刀没戳到电台。正要放行时,一个穿着黑绸衫的青帮分子突然拦住他们,三角眼眯成条缝:“等等,这棉纱看着眼熟啊,哪来的?”

“城南张记布庄的,老板让送码头的。”老周打着算盘,噼里啪啦响,语气听不出破绽。那青帮分子狐疑地打量着他们,突然朝后面喊了一声:“强哥,你看这俩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阿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刀疤脸正搂着个日军小队长说话,听见喊声转过头来。那道疤从眼角划到嘴角,笑起来像条蜈蚣在爬——正是老周说的刀疤强,青帮在码头的头头。

刀疤强的手里拿着张画像,展开来对着他们比了比。画像上的人虽然模糊,但眉眼间和老周有七分像。“是他们!”刀疤强突然吼了一声,掏出枪就朝他们指过来,“抓住这俩共党!”

“跑!”老周猛地将算盘砸在日军脸上,拽着阿默就往吊机后面冲。独轮车被撞翻,棉纱撒了一地,木箱摔开条缝,露出里面电台的金属外壳。“在那!”日军的枪响了,子弹嗖嗖地从耳边飞过,打在货箱上,木屑飞溅。

阿默被老周拽着,踉跄着躲到吊机的钢铁支架后。吊机像个沉默的巨人,矗立在码头中央,长长的铁臂伸向夜空,操作室就在三丈高的铁架上,窗户里透出昏黄的光。“按备用方案!”老周喘着气,从怀里掏出驳壳枪,对着追来的人开了一枪,正好打中一个青帮分子的腿。

备用方案是阿默提的——利用吊机制造混乱。码头的吊机控制着十几吨重的货箱,一旦失控,足够让日军和青帮自顾不暇。“你去操作室,我掩护!”老周又打倒一个冲上来的日军,子弹壳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

阿默看了眼铁架上的操作室,铁梯锈得不成样子,踩上去发出“咯吱”的呻吟,在枪林弹雨中简直是活靶子。可现在没别的办法,他抓起地上的铁棍,矮着身子往铁梯冲。刚跑两步,就听见身后“砰”的一声,老周闷哼了一声,捂着胳膊蹲了下去——他中枪了。

“别管我!”老周吼着,又开了一枪,逼退追上来的人,“再晚就来不及了!”阿默咬咬牙,转身朝铁梯冲去。子弹打在吊机的铁板上,火星四溅,有颗子弹擦过他的耳朵,火辣辣地疼。

他手脚并用地往上爬,铁梯的锈屑蹭得手心全是血。爬到一半时,突然听见头顶传来狞笑——一个青帮分子正从上面的铁梯往下爬,手里的短刀闪着寒光。“下去吧你!”阿默抓起铁棍,猛地朝他膝盖砸去。那人惨叫一声,摔了下去,正好砸在追来的日军堆里。

终于爬到操作室门口,阿默一脚踹开门。里面只有一个老工人,吓得缩在角落发抖,手里还攥着个窝头,咬了一半。“快让开!”阿默把他拽到一边,扑到控制台前。台上满是油污,十几个操纵杆和按钮看得他眼花缭乱。

“系统!快给提示!”他在心里狂喊,后背的冷汗浸透了衣服。蓝色的半透明界面突然弹了出来,上面用箭头标着:“左杆前推:铁臂左移;右杆后拉:吊钩下降;红色按钮:紧急制动……”

“砰!”操作室的门被撞开,刀疤强举着枪冲了进来,脸上的刀疤因为愤怒而扭曲:“小兔崽子,看你往哪跑!”阿默猛地将左杆推到底,吊机的铁臂带着呼啸声,突然向左横扫过去。

刀疤强没站稳,被铁臂晃动带得一个趔趄,枪掉在了地上。阿默趁机扑过去,抱住他的腿往门外掀。两人扭打在一起,从操作室的门口滚到铁梯上,刀疤强的指甲抠进他的胳膊,疼得他差点松手。

“去死!”刀疤强从腰间抽出短刀,朝他胸口刺来。阿默猛地侧身,短刀划破了他的肩膀,血瞬间涌了出来。他抓住刀疤强的手腕,狠狠往铁梯的棱角上砸去,只听“咔嚓”一声,刀疤强惨叫着松开了手,短刀掉进海里。

就在这时,下面传来老周的喊声:“阿默!快让吊机失控!”阿默低头一看,只见老周被十几个日军和青帮分子围在中间,胳膊上的血浸透了衣服,已经快撑不住了。红绸子的货船就在码头边,却被两艘巡逻艇堵住,根本靠不了岸。

阿默咬咬牙,松开刀疤强,爬回操作室。刀疤强捂着断手,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咒骂,却不敢再上来。他扑到控制台前,一把拉下红色的紧急制动杆,又将所有操纵杆推到极限。“轰隆——”吊机发出一声巨响,铁臂突然失去控制,吊着的集装箱像个巨大的铁疙瘩,摇摇晃晃地砸向码头的货箱堆。

“快跑!”码头上的人尖叫着四散奔逃。集装箱砸在货箱上,引发了连环倒塌,十几个货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下去,正好砸在日军和青帮的人中间。有个装着煤油的桶被砸破,煤油流出来,遇上掉落的烟头,“轰”的一声燃起大火,火舌瞬间舔舐着夜空。

“就是现在!”老周拖着伤腿,捡起地上的电台,朝着货船狂奔。几个藏在暗处的同志冲了出来,举着枪掩护他,和日军交上了火。枪声、爆炸声、惨叫声混在一起,码头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阿默在操作室里,看着老周把电台递上货船,心里刚松了口气,突然觉得后背一阵剧痛。他回头一看,刀疤强不知什么时候爬了上来,手里举着块石头,正恶狠狠地盯着他。“我杀了你!”刀疤强将石头砸了过来。

阿默猛地躲开,石头砸在控制台上,仪表盘瞬间冒出火花。吊机的铁臂彻底失控,带着巨大的惯性,朝着操作室撞过来。“不好!”他心里大叫,转身就往铁梯跑。操作室的铁皮屋顶被铁臂撞塌,碎片噼里啪啦地掉下来,他被一块铁皮砸中后背,眼前一黑,从铁梯上滚了下去。

落地时,他重重摔在码头上,嘴里涌出一口血。后背的伤疼得他几乎动不了,可他看见刀疤强正举着枪,朝船上的老周瞄准。“小心!”阿默挣扎着抓起地上的铁棍,用尽全身力气朝刀疤强扔过去。

铁棍砸中了刀疤强的手腕,子弹打偏了,擦过货船的桅杆。老周在船上看见了他,大喊着:“阿默!快上船!”阿默摇了摇头,他现在这状态,根本跑不过子弹。

火越烧越大,已经蔓延到码头的仓库。日军的巡逻艇被大火吸引,暂时离开了货船。红绸子货船趁机发动,缓缓驶离码头。阿默看见老周站在船头,朝他挥手,嘴唇动着,像是在说“保重”。

刀疤强捂着流血的手腕,恶狠狠地瞪着他,带着几个没受伤的青帮分子围了过来。“抓住他!”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嘶哑。阿默挣扎着站起来,后背的伤让他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朝着码头的仓库跑去,那里有通往地下管网的入口——地图上标着的逃生路线。

仓库里堆满了棉花和木材,火势已经烧了进来,浓烟呛得他直咳嗽。他摸索着找到墙角的铁盖,用力掀开,一股恶臭扑面而来——下面是污水管道。刀疤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日军的喊叫。

“再见了,孙子!”阿默冲他们做了个鬼脸,纵身跳进污水管道。管道里的水没过膝盖,又冷又臭,还漂浮着垃圾和死老鼠。他忍着恶心,顺着水流的方向往前爬,身后传来枪打在铁盖上的“砰砰”声。

爬出管道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阿默瘫在岸边的芦苇丛里,浑身湿透,后背的伤火辣辣地疼,肩膀的刀伤也在流血。他摸了摸胸口,那半张管网图还在,被血水浸透了一角,却没碎。

远处的码头还在燃烧,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阿默望着火光,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咳嗽起来,咳出的痰里带着血丝。电台运走了,他们成功了。

系统的蓝色界面在他眼前闪了闪,显示“检测到宿主多处受伤,能量剩余10%,启动紧急处理……建议:压迫止血,涂抹磺胺……”阿默笑了笑,这破系统总算有点用了。

他挣扎着站起来,朝着福安里的方向走去。阳光穿过芦苇丛,照在他带血的脸上,带着点暖意。码头的火并只是一场小胜利,前路还有更多硬仗要打,但他不怕。他摸了摸后背的伤,那里的疼痛提醒着他,自己不是在做梦——他真的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为了点什么,拼过命。

石库门的方向传来了报童的吆喝声,新的一天开始了。阿默挺直腰板,一步步往前走,背影在晨光里拉得很长,带着血,也带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