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销售员的实力

东京银座，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步行街上，身着西装的上班族匆匆而过，名媛淑女则拎着购物袋从「GINZA SIX」和「三越百货」走出。

街头弥漫着高雅香水与烤鳗鱼串的混合气息，都市特有的摩登气息与烟火气交织成为东京特有的浮世画卷。

繁华的路边，高桥却身着正装，站在一间名为「志乃川」的高级料理店门口，一动不动。

直到他见到屋内有一位穿着丝毫不亚于他的服务生缓缓走到玻璃门前。

他深呼一口气。

成败在此一举！用自己的真诚打动店长，然后拿下后续的订单。

玻璃门缓缓打开，餐厅内的冷气从房子里逃窜出来，高桥顿感到一阵凉爽。

“高桥先生，请进，店长已经恭候多时了。”服务生向高桥作出请进的手势，高桥点点头，迈步走了进去。

高桥还记得上次善治跟他说过的，店主姓长谷川，祖上三代都是料理人，在高端日料行内口碑很硬。而且他后来确认了，其主打的是「怀石料理」。

对于怀石料理，高桥其实一开始并不了解。

他在来之前特意在电脑上查阅了相关资料，做了功课。

所谓怀石料理，起源于禅道。

是古代日本僧人吃不饱饭，为了在长久听禅中抵制饥饿，肚子抱石一块，称为「怀石」。

怀石料理通常讲究的是发挥日本料理中「取材为先」的特长，就是说要尽量还原食材的原始风味，主打的是贴近自然。

有人称之为「世界上最美的料理」。

当然，以上都是网络上高端的说法。

对于其究竟是否为“世界之最美料理”这一点，高桥始终持保留态度。

正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每个人心中都有属于自己的那份最美料理。

不过，高桥这时候能确定的是，对于像大三岛的渔民来说，可能还是一碗热气腾腾的大米饭，配上金黄酥脆的炸物，吃起来饱腹又实在。

试想，要是在大三岛那样的地方，开上一家高端怀石料理店，恐怕很快就会成为岛上大叔们茶余饭后的笑柄，没多久就得黯然关门歇业了。

从生意的角度来看，高桥和结城义男等人其实非常乐于与这类高端餐厅展开合作。

无他，只因一个「钱」字。

走入店内，玻璃门顺势关闭，环境突然变得安静起来。

木质地板踩上去几乎没有一丝声响，玄关处铺着清水模灰石，靠墙放着一架插花用的青花瓷瓶。

瓶中插着一束时令花材——青枫、深山绣球与白桔梗，疏密有致，色彩清雅，一眼便让人感受到夏日的清凉与侘寂之美。

没有背景音乐，只有料理间传来锅盖轻响与水沸声，和那若隐若现的鲣节香气，还有餐厅中间假山上流水穿过竹子的声音。

店内的灯光并不明亮，却打得极稳，将每一道漆器、每一块木板、甚至连空气中的灰尘都照应得沉静而克制。

服务生领着他穿过一条短短的回廊，踏入一间小包厢。

拉门“咔哒”一声打开，一位穿着深灰色和服的老者已端坐在榻榻米上，身形不高，瘦削，留着一撮整齐的短须，双手叠放膝前，是个小老头。

“店长，高桥先生来了。”服务生对着老者微笑道。

高桥立刻鞠了一躬：“您好，我是来自爱媛县大三岛月之汐会社的高桥，感谢您愿意见我。”

“嗯。”对方只是轻轻应了一声，目光上下打量他，既没有热情也没有不悦，只是一种审视。

屋内茶炉旁升起一缕热气，空气中夹杂着煎茶的清苦味。

“坐下说吧，高桥君。”

......

“所以说，您对我们提供的高端鱼品还算是满意是吗？”

高桥轻轻抿了一口煎茶，淡淡的甘甜在舌尖化开。他将茶碗稳稳放回桌面，目光平静却不失期待地看向对方。

坐在他对面的长谷川，虽然年事已高，但精神矍铄，目光锐利如鹰。

他沉吟片刻，缓缓点头：

“不错。和老批发商的货比起来，你们的确在品质上略胜一筹，价格也更低。”

“但是。”他微微一顿。

“但你也要明白，像我们这种店，和老伙计打交道多年，讲究的不只是价钱。人情、信任、默契——这些不是几分利润就能换来的。”

“另外，关于贵社能否长期提供高品质渔获这件事，说实话，我其实抱有怀疑态度。”

“店长，请问这是什么意思？”高桥连连点头，但还是希望对方说的更明白些。

“从你们寄过来的第一批渔获来看，虽然品质不错，但是你们似乎缺少远销的管理经验，送过来的渔获有很多已经略微泡在了水里，这是不被允许的。”

“不过......”长谷川刚想继续说，高桥忍不住打断了他说道：

“店长，关于这件事情，我们一定会改进的。”

长谷川没有生气，只是点点头继续说道：

“嗯，考虑到你们从事这项工作的潜力，我觉得还是有必要继续支持下去。”

“接下来，关于第二批鲜鱼箱订单，我希望你们更加用心，我们对渔获类型一向是比较宽容的，毕竟我们的餐厅没有固定的菜单，都是根据当天新鲜采摘的蔬菜水果，以及当天捕捞宰杀的肉类来决定的。”

他微微垂目道：

“价钱方面你们是否还满意？”

闻此，高桥赶忙回应：

“是的，价格方面目前已经足够了。”

“但是如果能在这些特种鱼类上稍微提高一些价格，我相信会社渔民将会更加有动力持续为贵店提供高品质鱼类。”

高桥说着，递上一份清单，上面增加了一些渔社内经常打捞的一些相对贵重的混合鱼类。

长谷川拿起旁边桌子上的老花镜，手微微颤抖地戴上，拿起清单仔细地看了起来。

高桥知道，一般的老厨师，在年纪较大的时候，都会出现手抖的症状。

过了一会，他将清单放下，露出了微笑道：

“年轻人，你很不错，对我店常用的食材方面，你应该是做了研究对吧。”

高桥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坦率的笑容：

“是的，长谷川先生。为了这次会面，我特意查阅了贵店过去三年在媒体上刊登的季节菜单，以及在几本料理杂志中您接受采访时提到的食材偏好。

他说着，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整理得工工整整的文件夹，抽出一页递了过去。

“比如您去年春季用的「山独活」和「初鰹」，还有夏天的「鲷鱼皮造」和「无花果白和酱」，都是时令渔获与野菜的组合。”

“我们会社这边在每年五到七月期间，都有稳定的白肉鱼资源，其中以「真鲷」、「石首鱼」、「星鳗」居多，处理得当的话非常适合贵店做汤椀或冷物。”

长谷川接过那页资料，低头看了片刻，嘴角渐渐勾起一丝满意的弧度。

“连我那道「鲷鱼皮煮凝」你都查到了？”

“嗯，那道菜我在《东京料理人列传》里看到过介绍，您说过‘食材的生命不在价，而在旬’，我很认同。”高桥轻声道。

屋内的茶香依旧，空气却仿佛多了一分沉稳。

长谷川轻叹一口气，将手中的文件放回桌上，抬眼看着高桥：

“这个年代，像你这样还愿意踏实做事的人不多了。”

“就这样吧，年轻人，我们以后会长期合作的。”

这次长谷川一反刚才的态度，用了“长期合作”这个词。

这说明，谈判奏效了。

高桥很满意，这次谈判，他做足了准备。

自己在东京做销售的时候，什么样的老板没见过？关键还得是投其所好！

为了摸清楚了这位小老头店长的癖好，可以说，他拿出了当初做销售员的全部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