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宅的秘密

梅雨季的青苔沿着祖宅斑驳的青砖肆意攀爬,林夏戴着棉手套,小心翼翼地撬开樟木箱生锈的铜锁。箱内霉味裹挟着陈年樟脑气息扑面而来,最底层泛黄的锦缎下,一卷裹着蓝印花布的物件静静沉睡。当她抽出卷轴的刹那,窗外忽然划过一道闪电,照亮苏绣表面细密如蛛网的暗纹——那些用孔雀羽线绣就的云纹,竟在电光中泛起幽微的磷火般的光泽。

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缎面,剧烈的刺痛突然从掌心炸开。林夏踉跄着扶住桌角,恍惚间看见无数银针在虚空中穿梭。身着襦裙的绣娘跪坐在织机前,将金丝缠绕的孔雀羽线穿入比发丝还细的针眼;明代的绣坊里,老匠人用茶水浸泡丝绸,调配出只有在月光下才会显现的夜光绣线;更久远的记忆里,先民在祭祀图腾前焚香,以指尖血为引,绣出沟通天地的符文......这些画面如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中炸裂,伴随而来的,是关于“天衣绣”的古老记忆,那是连典籍中都未曾记载的失传针法。

“轰隆——”惊雷炸响的瞬间,卷轴中央的云纹突然扭曲变形,化作一只展翅欲飞的玄鸟。黑色丝线如活物般蠕动,在缎面上勾勒出神秘图腾。林夏惊恐地后退,却见图腾边缘渗出暗红液体,在木桌上晕染成蜿蜒的血痕。老宅的梁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雨滴撞击窗棂的声音突然变得刺耳,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透过雨幕,窥视着这个被唤醒的秘密。

血痕在木桌上凝成诡异的纹路,形似某种古老的篆字。林夏的心跳如擂鼓,喉头发紧,她颤抖着摸出手机,想拍下眼前这不可思议的景象。然而当屏幕亮起的刹那,卷轴上的玄鸟图腾竟化作一缕青烟消散,木桌上的血痕也瞬间干涸,只留下几不可见的淡淡痕迹。

老宅的吊灯突然开始剧烈摇晃,煤油灯昏黄的光晕中,一道半透明的人影从墙角缓缓浮现。那是个身着素色旗袍的女子,青丝如瀑,眉眼间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哀怨。她的目光与林夏相撞,朱唇轻启,无声地吐出几个字,林夏只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头顶,耳边响起若有若无的啜泣声。

“你是谁?”林夏强压下恐惧,声音却止不住发颤。女子并未回应,只是缓缓抬起手臂,指向阁楼的方向,随后身影渐渐消散,空气中残留着一缕若有似无的檀香。

阁楼的木门“吱呀”一声自行打开,一股陈年腐味扑面而来。林夏握紧手中的卷轴,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楼梯每走一步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在警告她不要继续前行。当她终于踏上阁楼地板时,月光透过破碎的窗棂洒落,照亮角落一个布满灰尘的檀木匣。

檀木匣上刻着与卷轴暗纹相似的云纹图案,林夏犹豫片刻,伸手打开。匣内躺着一本泛黄的线装书,封面上“天衣绣谱”四个字苍劲有力,翻开书页,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记载着各种奇异的刺绣秘术,其中一页夹着张泛黄的信笺,字迹已然模糊,隐约能辨认出“玄鸟现世,血祭重启”几个字。

楼下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林夏浑身一僵,握紧绣谱和信笺,缓缓转身。黑暗中,一双泛着幽绿光芒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她....

幽绿的光芒在黑暗中缓缓移动,林夏的后背瞬间渗出冷汗。她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咔嗒”一声火苗窜起,昏黄的光线下,赫然是一只毛发蓬乱的黑猫,它脖颈处缠绕着褪色的红绳,绳结上还系着半枚绣着玄鸟图腾的银铃。

黑猫弓起脊背发出嘶鸣,突然纵身一跃,利爪擦着林夏的脸颊掠过。她踉跄着后退,后腰撞上身后的木架,整排尘封的陶罐轰然倒塌。在碎裂的陶片堆里,几块沾着暗红痕迹的残片引起了她的注意——那痕迹呈放射状凝固,分明是飞溅的血迹。

阁楼的风突然变得阴冷刺骨,绣谱从手中滑落,自动翻开到最后一页。林夏惊恐地发现,原本空白的纸面正渗出黑色墨迹,缓缓浮现出血色契约:“得吾传承者,当以精血为引,续玄鸟之灵......”字迹尚未完全显现,绣谱突然剧烈震颤,一道猩红丝线闪电般缠住她的指尖。

“不!”林夏拼命甩动手臂,却见丝线越勒越紧,一滴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绣谱上。刹那间,整个阁楼亮起诡异的红光,黑猫的银铃发出清越声响,那道旗袍女子的虚影再次出现。这一次,她的面容清晰可见,眼角血泪纵横,手中攥着半幅残破的苏绣,绣面赫然也是那只玄鸟图腾。

“救我......”女子的声音终于有了实体,带着跨越时空的悲戚,“七十年前,他们用天衣绣术困住我的魂魄,玄鸟图腾里藏着......”话音未落,一道黑影突然从屋顶垂落,将虚影狠狠拽入黑暗。黑猫发出凄厉的惨叫,银铃应声而碎,阁楼陷入一片死寂。

林夏跌坐在地,看着指尖愈合的伤口,绣谱上的血契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若隐若现的烫金小字:血契已成。楼下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伴随着潮湿的水渍蔓延的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拖着浸透雨水的长袍,沿着楼梯,一步一步,向她逼近......

水渍在地板上蜿蜒成诡异的弧线,林夏屏住呼吸,将绣谱和信笺塞进帆布包。打火机的火苗在穿堂风中明灭不定,照亮墙面上扭曲的影子——那是个佝偻着背的轮廓,头顶似乎还垂落着湿漉漉的长发。

她摸索着抄起半截陶罐碎片,贴着墙壁往阁楼另一侧挪动。黑影却突然加速,木楼梯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林夏转身就跑,帆布包在身后剧烈摇晃,绣谱边角的金线刮擦着她的后背,像是某种活物在蠕动。

冲出老宅时,暴雨瞬间浇透全身。林夏跌跌撞撞地往村口跑去,余光瞥见宅院里亮起幽蓝的火光。她忍不住回头,只见那道黑影立在门廊下,苍白的手指正对着她的方向缓缓转动,掌心赫然纹着与卷轴相同的玄鸟图腾。

“站住!”尖锐的女声划破雨幕。林夏浑身血液凝固——那声音竟与阁楼里的旗袍女子如出一辙。她踉跄着摔倒在地,帆布包甩出去半米远。黑影逼近的脚步声混着雨声,每一下都像踩在她心脏上。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汽车鸣笛声。林夏挣扎着爬起来,朝光束狂奔。越野车急刹在她面前,车窗摇下露出一张年轻男人的脸:“夏夏?你怎么浑身是血?”来人是同村的周远,此刻他的目光越过林夏,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身后......”

林夏猛地转身,黑影已消失不见,唯有一串水迹通向老宅。周远跳下车将她拽进副驾驶,油门踩到底的瞬间,后视镜里闪过一抹红影——那旗袍女子正倚在老宅门柱上,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手中残破的苏绣无风自动,露出背面密密麻麻的血色符文。

“先去医院!”周远声音发颤,他衬衫口袋里露出半截泛黄的照片,隐约可见照片上三个年轻人站在老宅前,其中穿旗袍的姑娘眉眼与阁楼女子别无二致。林夏伸手去抓,却被周远猛地按住手腕,他目光躲闪:“到家再说。”

汽车在泥泞的山路上颠簸,林夏摸到帆布包里绣谱的温度正在升高。透过车窗,她看见无数萤火虫从老宅方向涌来,在空中拼凑出玄鸟展翅的轮廓。手机突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映入眼帘:“交出天衣绣谱,否则你和你身边的人,都将成为新的祭品。”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得林夏脸色发青,她下意识攥紧帆布包。周远从后视镜里瞥见她的动作,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猛打方向盘拐进一条岔路。越野车碾过碎石发出刺耳声响,林夏撞在车窗上,转头却发现周远正盯着她身后的座位。

后座不知何时出现了湿漉漉的脚印,水渍正沿着皮革蔓延,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幽蓝。林夏感觉后背发凉,仿佛有双眼睛正贴着她的脖颈呼吸。“周远,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她的声音在颤抖,手指悄悄摸向车门锁。

周远没有回答,额角青筋暴起。当车开到一处废弃厂房时,他突然急刹车,林夏的额头重重磕在仪表盘上。血腥味在口中散开的瞬间,周远已经扯开她的帆布包,绣谱和信笺散落一地。“对不起,夏夏,我也是被逼的。”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抓起绣谱就要下车。

厂房的铁门突然被撞开,穿堂风卷着腐叶灌进来,将散落的信笺吹到林夏脚边。她弯腰去捡,却发现信笺背面写着另一行小字:“7月15子时,玄鸟归位,血祭开启。”与此同时,周远发出一声惨叫。林夏抬头,只见那个旗袍女子的虚影穿透他的身体,手中银针泛着寒光,正缓缓刺入他的眉心。

“不要!”林夏抄起扳手砸过去,虚影却突然消失。周远瘫倒在地,手中绣谱的图腾正在渗血,整页纸张仿佛活过来般扭曲变形。林夏拽起周远往车上跑,却听见厂房深处传来阵阵绣绷转动的声响,密密麻麻的黑影顺着墙壁蠕动,像是无数双手在绣制一幅巨大的图腾。

回到家时,林夏发现门锁被撬开,屋内一片狼藉。墙上用朱砂画着玄鸟图腾,旁边写着歪歪扭扭的字迹:“你逃不掉的。”冰箱突然自动弹开,冷藏格里整齐摆放着七个小陶罐,每个陶罐都贴着泛黄的标签,标签上的日期从1955年开始,每隔十年一个——最新的那个标签上,赫然写着“2025年7月15日”。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一段视频。画面里,周远被绑在老宅的祠堂中,面前的供桌上摆满了绣具和盛满鲜血的铜盆。一个蒙着黑布的人缓缓靠近镜头,露出戴着玄鸟图腾戒指的手,用变声器说道:“带着天衣绣谱来老宅,否则他将成为第七个祭品。”视频结尾,镜头扫过祠堂墙壁,上面密密麻麻的血手印中,还留着半枚清晰的孔雀羽线绣纹。

暴雨冲刷着林夏苍白的脸,她握紧藏在袖中的碎瓷片,踩着满地积水走向老宅。祠堂门缝里渗出猩红烛光,周远的呻吟声若隐若现。推开门的瞬间,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七盏白灯笼在梁上摇晃,灯芯燃烧时发出“噼啪”的爆裂声,像是某种生物的牙齿在咬合。

蒙黑布的人背对着她站在祭坛前,手中孔雀羽线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幽蓝。周远被铁链吊在图腾柱上,胸前的皮肤被割开,露出用银针勾勒的玄鸟轮廓——那些银针正在缓慢转动,将伤口边缘的皮肉绞成细碎的布条。

“把绣谱交出来。”黑衣人声音沙哑,祭坛上七口铜盆突然沸腾,血水溅在墙壁的血手印上,所有手印同时扭曲,仿佛活过来般朝林夏伸出“手指”。她后退半步,后腰撞上供桌,指尖触到一本硬皮笔记。翻开的瞬间,泛黄纸页上的字迹让她瞳孔骤缩——那是周远父亲的日记,夹在其中的照片里,父亲与旗袍女子并肩站在老宅前,两人手中捧着完整的玄鸟绣品。

“你父亲没告诉你吧?”黑衣人猛地转身,黑布滑落露出半张腐烂的脸,“七十年前,他们用天衣绣术将玄鸟之灵封印在活人身体里,每十年就要用鲜血献祭,维持封印......”话音未落,旗袍女子的虚影突然从周远伤口中钻出,手中绣绷带着尖锐的骨针,直刺黑衣人的心脏。

混乱中,林夏抓起绣谱和日记冲向周远。铁链突然自动断裂,周远坠落的刹那,她瞥见他脖颈后的胎记——与祭坛上玄鸟图腾的尾羽形状分毫不差。祠堂突然剧烈震动,所有铜盆同时炸裂,血水汇聚成溪流,沿着地面的纹路勾勒出完整的玄鸟图腾。

“快毁掉绣谱!”旗袍女子的声音带着哭腔,“玄鸟要冲破封印了!”林夏咬破舌尖,将鲜血喷在绣谱上,古老的图腾在血雨中扭曲、崩裂。然而就在这时,周远的瞳孔突然变成诡异的靛蓝色,他伸手抓住林夏的手腕,嘴角上扬的弧度与黑衣人如出一辙:“晚了,第七个祭品已经到齐了......”祠堂的梁柱轰然倒塌,玄鸟虚影从废墟中腾空而起,羽翼划过之处,血水凝结成锋利的刀刃,朝着林夏席卷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林夏腕间突然泛起灼痛——那是她整理祖宅时被樟木箱铜锁划伤的旧痕,此刻伤口处竟浮现出与玄鸟图腾同源的暗纹。血色刀刃在触及她皮肤的瞬间化作青烟,玄鸟虚影发出愤怒的尖啸,震得祠堂残存的梁柱簌簌落下碎石。

旗袍女子的虚影突然变得凝实,她扑到林夏身前,手中残破的绣品爆发出刺目金光:“原来你是天衣绣传人的血脉!快用你的血激活镇灵纹!”说着,她将绣品按在林夏掌心,无数金线顺着伤口钻入体内。林夏只觉一股滚烫的力量在经脉中奔涌,记忆深处尘封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百年前,她的先祖正是用同样的方法,将暴走的玄鸟之灵封印。

周远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靛蓝色瞳孔中浮现出挣扎的神色:“夏夏......别管我......毁掉我的心脏......”黑衣人趁机抓起祭坛上的骨针,刺向周远心口的玄鸟刺绣。林夏来不及多想,抄起供桌上的青铜烛台掷出,烛台正中黑衣人手腕。骨针落地的瞬间,周远突然挣脱控制,抢过骨针狠狠扎进自己胸口。

鲜血喷溅在玄鸟图腾上,整个祠堂被染成修罗场。林夏握紧旗袍女子的绣品,咬破指尖在绣面上飞速勾勒——失传已久的“逆鳞针法”在血脉的指引下自然施展,金线与鲜血交织,在空中织成一张光网。玄鸟虚影发出不甘的怒吼,却被光网束缚着逐渐缩小。

“快走!”旗袍女子的声音开始变得模糊,“封印只能维持片刻!带着周远......去后山的......”话未说完,她的虚影被玄鸟拖入地底。林夏强忍着体内翻涌的剧痛,拽起昏迷的周远冲向祠堂后门。身后传来巨石崩塌的轰鸣,整个老宅开始下陷,玄鸟的尖啸声中,她最后一眼看见黑衣人站在废墟中央,脸上的腐烂皮肉剥落,露出与她记忆中先祖画像一模一样的面容。

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照亮后山蜿蜒的小路。林夏怀中的绣品突然发烫,浮现出指引方向的金线。周远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脖颈后的胎记化作一道流光没入林夏体内。当两人跌跌撞撞来到山腰时,一座刻满玄鸟浮雕的古墓出现在眼前,墓门上的铜锁与林夏腕间的暗纹产生共鸣,发出清脆的开锁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