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龙涎香

玉麒麟心知阿狐提醒得对。

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汤圆来自玄天宫。玄天那家伙想必清楚她的体质。

虽然玉麒麟很不想见玄天。

他更不想把汤圆拱手让给玄天。

但现在汤圆性命攸关，救人是应该放在第一位的。

玉麒麟想了想，吩咐小妖：“去，通知玄天宫，叫他立刻来神王山。”

当玉麒麟抱着昏迷不醒的汤圆走出神王山时，玄天宫主已经等候多时了。

宫主一眼瞥见汤圆的形态，不由眉头一皱。

他一步上前，立刻从玉麒麟怀里接过了汤圆。

等玉麒麟想起来交待一声：“她是练功练岔了！”

玄天宫主早已飞得不见了踪影。

玉麒麟怅怅地望着那虚空，道：“他要是没把你治好，我一定拆了玄天宫！”

玄天宫里，玄天宫主也探知到汤圆体内的那两股互相攻击的气流。

“果然！”玄天宫主嘴角泛上一抹冷笑。

他把目光转向书案上的那盆勿忘我。

“你也该出来了！”玄天宫主说。

他双掌运气，一团蓝光将汤圆整个笼罩住。

玄天宫主口中念念有词，同时双掌时不时催逼一番。

过了一刻，只听“啊呀”一声，一个头发蓬乱的女子自这团蓝光中倒了下来，与汤圆的身体分离开来。

玄天宫主迅速收起蓝光，一手将软绵绵不省人事的汤圆抱在怀中，一手指出，只见无数白光化为捆绳，将这刚刚跌倒出的女子捆了个结实。

这女子颤抖着，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上。

“果然是你！”玄天宫主冷冷地说道。

原来，这女子才是玄天宫主书案上的勿忘我。

此刻，她被玉绳绑着，瘫坐在地上，看见玄天宫主怀里抱着汤圆，而她自己却被如此对待，不由又气又恨又愧又怨。

“宫主，我寄居在汤圆体内，实是不得已。”

“真的不得已吗？”玄天宫主目光如剑，直刺得勿忘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是的。”

“那我问你，”玄天宫主道，“你为何不寄居在他人身体之中，却独独寄居在汤圆身体之中，这又是为何？”

勿忘我眼珠子急速地转动着，想着说辞。不过她丧气地感到，无论她如何解释，也不能使玄天宫主信服。

索性，她说出了真心话。

“宫主难道不知我为何要如此吗？我不过是贪恋……希望宫主对我也如对汤圆这般好！”

玄天宫主垂下眸子，看了看怀中的汤圆，轻轻将她放好在床上，盖好被子。却依然坐在她身边一寸也没挪开。

勿忘我幽怨地看着玄天宫主的动作，心里恨到了极点。

“我早已和你说过，”玄天宫主道，“你就是你。你要做好你自己。你要守好自己的本分！”

“可是，我跟随宫主多年，宫主难道……就对我没有半分情意？”勿忘我哭了起来。

玄天宫主目光如冰。

“我想，我的心中所想，你应该清楚。”

勿忘我拼命摇头。

“我不清楚！我不清楚！我只知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只知道，你不是一个铁石心肠之人！”

“所以，你就要如此地害人吗？”玄天宫主语气越发严厉。

勿忘我无言以对。

“宫主，我只希望在你身边做一个婢女，我什么要求都没有，我也不奢求你对我好，宫主！”勿忘我哀求道。

玄天宫主道：“这样的话，很早之前你就说过了。我相信了你，结果，是我错了。你放心，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

看着玄天宫主没有丝毫温情的眼睛，勿忘我绝望了。

“那你要怎样？”她说。

玄天宫主冷冷地说出四个字来：“宫规处置！”

勿忘我闭上了眼睛。

一道青光闪过，地上的勿忘我归入了她的真身。

刚才锁住勿忘我的那圈圈白光，如今锁住了勿忘我真身。盆中的叶子剧烈地颤抖着，好似在忍受着剧痛一样。

玄天宫主默念几句咒语，然后将手一指，道：“去吧。”

又是一道青光闪过，这盆勿忘我消失了。

玄天宫主静静地守着汤圆，等着她醒来。

想了想，他又点燃了一支龙涎香。

这是她喜欢的香味儿。

她曾说，自己就是一朵花。花香都闻惯了，换支香闻闻，也不错。于是他就把东海龙君送给自己的极品龙涎点上，结果她大为赞叹。

一缕细细的、若有若无的白烟袅袅往上升去。

往事回到千年以前。

那时节，玄天宫里处处花团锦簇。

他与她，还有侍女勿忘我，以及上千僮仆，真是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人呢。

后来，紫衣死了。

他遣散众仆，关闭宫门，到四海游历。

那些日子，他的心终日空空荡荡，有时甚至恍惚，自己到底是谁。

好在，现在有了希望！

“嗯……”玄天宫主忽听汤圆嗯了一声，看她的样子想要翻一个身。

他微笑着看着她。

汤圆亮晶晶的眼睛紧紧盯着玄天宫主，像是第一回认识他似的。

接着她笑了。

“师父！”她叫道，想坐起来，忽觉一阵头昏。

“躺下！”他柔声地、然而命令地让她继续躺下。“你身子还很虚，这几天就不用上课了，先好好休息。”

“我是怎么回来的？”汤圆笑问。

玄天宫主道：“你练功走火入魔。玉麒麟束手无策，于是便乖乖把你送还给了我。”

他竟有得意之色。

汤圆嘟嘴道：“我又不是东西，怎么叫送还给了你！”

“对，你不是东西！”玄天宫主道。

这样一个人，居然还会说笑话！

汤圆觉得，从自己这时刻醒来，见到的玄天宫主就不一样了。

不过，到底何处不一样，她又说不清楚。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汤圆便要弄清楚心里的那个大疑问。

“师父，你与那玉麒麟是怎么结下的梁子？”

“你为何对这个问题感兴趣？”看来，师父是不太想谈这个话题。

可是汤圆兴趣大得很。

“我觉得，那个玉麒麟也不算十恶不赦吧？我这几天在他的洞府里，他倒也没为难我。当然，这都是我机智勇敢的结果。我就是疑惑，他与师父以前到底有过什么恩怨？”

玄天宫主想了想，“这个问题，答起来挺困难的。因为这里边涉及了很多很多事。若要讲，恐怕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没关系。那就讲四天四夜。”汤圆说。

“不许调皮。”玄天宫主说。“讲上四天四夜，你听得不累，我讲得倒会累死掉了。怎么，你愿意看到我辛苦吗？”

汤圆笑着摇头。

她觉得奇怪。

师父今日真是怪怪的。

他说起话来不再那么冷冰冰的。而且，还这般温柔。这叫人哪受得了？

想到这里，汤圆的语气不由就变成了撒娇。

“师父！……”忽然，她的鼻子抽了抽，道：“师父，什么香味？”

“呶！”玄天宫主一指那支龙涎香。

“这是什么香？”

“你忘了？这可是你最爱闻的龙涎香。”

“我最爱闻的？”汤圆疑惑道。

她使劲想了想。

玄天宫主认真地、不放过一个细节地看着她的表情。

“我最爱闻的？这香味儿确实不错，闻了让人感觉从肺腑里直冲到脑门儿，都是香的。感觉整个人都变香了呢！”

玄天宫主浑身都抖了起来。

汤圆发觉了异常。

“师父，你怎么了？”她爬起来。

“你躺下！”他又命令。

仍是那样的激动。

汤圆甚至看到了玄天宫主眼里的一点两点泪花。

“师父，是我说错话了吗？”汤圆娇声问。

“没有。”宫主笑道。

“是我自己，突然激动起来。”

他没有告诉她的是，当年，他给她第一次点龙涎香时，她说的，正是这番话。这番话，与当年的那番话，居然不差毫厘。

她回来了！

这怎能不叫他激动！

汤圆躺下来，审视着玄天宫主的神情，继续盘问。

“师父为什么激动？”

“因为师父想起了一些往事。”

“那是怎样的一些往事？”汤圆说着，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她觉得好温暖，好舒适，一种极度的温柔与舒服的感觉，使得她眼皮又开始打架了。

“师父，我怎么又想睡了？”

“你受伤刚好，体力还没恢复。说了这么多话，当然会累。你再睡会儿吧！”

“我还想……”汤圆不想睡，她还想和宫主再说会儿话。她翻了一个身，抱住了玄天宫主的一只胳膊，瞬间就睡着了。

玄天宫主看着她，看着她的脸，看着她的手，看着她抱着自己的样子。

他幸福地笑了。

可惜，这样极为幸福的时刻总是那么短暂。只听窗外一声轻喝。

“汤圆醒了没有？”

玄天宫主脸色微变。

他轻轻地替汤圆盖好被子，打开门走了出来，又轻轻关上门。

门外站着玉麒麟。

今日他倒没有带上那一群呼呼喝喝的小妖，只是孤身一人。

玄天宫主双手负后，嘲讽道：“神王今日倒是孤孤单单一个人，还真让我有些惊奇。”

“我不过来问一声，那丫头醒了没有？用不着那些人。”玉麒麟也傲然道。

玄天宫主极快地瞥了一眼玉麒麟。

那张脸上的表情，竟毫无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