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分布匹

晨光漏进柴房，映得那排凝固的皂体泛着温润的光，像被揉碎的月光裹进了奶液里。

“奶！快看！“娇娇踮着脚，小手指兴奋地戳着模具边缘，羊角辫随着动作晃得欢快。

金老婆子颤巍巍地捧起雕花木模，指尖触到皂体时忍不住惊叹——原本软塌塌的糊状物，竟变得瓷实光滑，还带着手工雕刻的茉莉花纹。

脱膜时，金大花特意把最后一块切得厚实些：“留着给你爷爷，他糙汉子手，用厚的经使。“

娇娇凑过去嗅了嗅，奶白色的皂块飘来混合着茉莉的甜香，比她想象中还要浓郁。“

像把春天泡进了羊奶里！“她仰着沾了皂屑的小脸，眼睛亮得像缀着星星。

井水在铜盆里泛起涟漪，娇娇捏着边角料轻轻揉搓，绵密的泡沫立刻从指缝里涌出来，像裹着花香的云朵。

金老婆子看得直咋舌，学着孙女的样子抹在手上，清水冲过的瞬间，粗糙的掌心竟变得滑嫩，连常年的裂痕都像被奶液熨平了似的。

“我试试！“金家几个姑娘早就挤在门口张望，金娇娇像个小掌柜似的分发皂块：“二姐洗脸时多搓两下，保准比胭脂还养人！“

金老二媳妇杨大红接过皂块时，指尖还沾着淘米水，可揉搓间，泡沫竟把油渍洗得一干二净，连指甲缝里的泥垢都不见了踪影。

金家老宅顿时热闹起来。

东厢房传来金二花的惊呼：“这玩意洗完脸，真润呀！“

西厢房里，金家金老五媳妇林红梅对着水中的自己：“怪了，这滑溜溜的，脸都不像自己的了！“

金老婆子高兴的捧着皂块直念叨：“老骨头这辈子没见过这稀罕物，比皂角强百倍！“

娇娇蹲在井台边，看金大花用皂块搓洗泛黄的粗布衫。

原本顽固的污渍在泡沫里渐渐化开，清水一过，布面竟透出新浆洗的柔软。

金娇娇她突然跳起来拍手：“成功啦！明天就能去集上卖钱！“

清晨太阳的余晖洒在她沾满泡沫的手背上，那些细碎的光，像撒了一地的碎银子。

蝉鸣声撞在窗棂上，金钰正对着泛黄的书卷凝神批注，狼毫笔尖悬在半空迟迟未落。

突然，院子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和欢笑声，惊得他手一抖，墨汁在宣纸上洇开一朵黑花。

“出什么事了？“金钰合上书卷疾步而出，却见自家院子恍若炸开了锅。

金娇娇站在灶台旁边门口，小胳膊挥舞得像扑棱的蝴蝶，手里攥着块泛着柔光的奶白色物体。

金老婆子笑得满脸褶子都挤到了一处，正拉着金大花的手往人脸上比划。

几个孩子大人们围着木盆，叽叽喳喳的议论声里夹杂着水花飞溅的脆响。

“爹！“娇娇眼睛一亮，踩着湿漉漉的石板路跑过来，发梢还沾着水珠。

“快试试奶做的羊奶皂！“她踮脚把皂块塞进金钰掌心，茉莉混着奶香扑面而来。

“能洗脸能洗衣，比皂角米还好用一百倍！“

金钰捏着这块温润的皂体，触感细腻得像冬日里融化的羊脂。

他下意识往沾着墨渍的袖口擦了擦，细密的泡沫裹着墨痕瞬间消散，布料竟透出未曾有过的洁净。

“这......这是如何制成的？“他惊愕地抬头，却见女儿正仰着小脸，眼睛里盛满得意的光。

“是娇娇带着我们捣鼓了三天！“

金老婆子笑着抹了把眼角，“用羊奶、草木灰，还有你爹雕的模具......“

她的声音突然哽咽，粗糙的手掌抚过金老头鬓角新添的白发，“瞧瞧咱小孙女多厉害。“

金钰蹲下身将娇娇搂进怀里，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茉莉奶香。

怀里的小人儿还在絮絮叨叨说着卖奶香茉莉皂的计划，他却望着院子里簇拥的家人，突然觉得这方被骄阳晒得发烫的院子，此刻竟比任何书斋都要明亮温暖。

金钰心里更加坚定：必须给闺女考秀才回来！

金娇娇看到院子角落的麻袋，忽然眼睛一亮，拉着金老婆子撒开脚丫子就往金钰夫妻屋子里跑。

她踩在板凳上，踮着脚尖用力扒拉木柜顶层，“哗啦”一声，几匹色彩鲜艳的布料倾泻而下——粉的如朝霞，青的似嫩竹，浅蓝湖蓝交叠在一起，像把粼粼波光揉进了布纹里，连少见的黑灰两色都泛着柔和的哑光。

“奶！快看！”娇娇脸蛋涨得通红，鼻尖沁着汗珠，肉乎乎的小手紧紧攥着布料。

“上次去县城窝和爹爹选哒”，她小心翼翼展开一匹暗纹的浅红棉布。

晃动布料，“用介湖蓝和浅蓝几奶做两套新哒裙子，用介粉色几六个姐姐和窝一人做一套漂亮哒裙子，几爷爷做两套灰哒衣袍，还有几哥哥伯父伯娘一人一套，窝爹爹读书一套，窝凉亲一套浅红色”。

金老婆子看着崭新的棉布，心里感动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奶，窝叫姐姐们来搬出去，给大家分啦。”

“奶，这是窝爹爹几泥挑的绣花鞋哦，其他的奶也分啦吧”

“奶？”，金娇娇奶声奶气叭啦叭啦，见金老婆子没回应，又试探的喊了一声。

金老婆子回过神，“啊？咋？乖宝你说啥？”

金娇娇见自家奶奶回过神来，奶声奶气道：“没事啦，窝去喊姐姐们帮忙”。

金娇娇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跑出屋子喊六个姐姐帮忙。

高兴的柳诗语听到自家小闺女的话心里特别不是滋味，还以为布是让自己回娘家带的，原来是给全家做衣服的，特别委屈，眼泪巴巴的看着自家小闺女。

金娇娇看到自家娘亲的小模样，猜到娘亲这几天高兴的合不拢嘴会错意了，拽了拽她的衣摆，撒娇小声哄道：“凉亲，泥放心明天回凉家窝和爹爹带泥去镇上置办，保证让泥有面”。

“真的？”，柳诗语听到自家小闺女的话，瞬间喜笑颜开，低头看着她问。

“真哒！”金娇娇拍着胸脯傲娇道。

柳诗语高兴的抱起奶团子金娇娇，亲了亲她胖乎乎白嫩嫩的小脸。

全家众人晚饭吃的开心极了。

桌子上菌菇炒肉，以及菌菇汤，还有香喷喷的香菇肉包，黄油油的小米粥。

金钰突然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众人的筷子齐刷刷停在半空——层层打开的油纸里，五十两碎银子在油灯下泛着温润的光，把每个人的眼睛都映得发亮。

“老天爷！“金老婆子的筷子“当啷“掉在地上，枯树皮似的手在围裙上蹭了又蹭才敢去摸。

“这得是咱全家三年的嚼谷啊！“金老头凑得眼睛都快贴到银子上，嘴里直念叨：“乖乖，比我见过的银元宝还实在！“

金老五蹭地从长凳上站起来，粗布裤子在凳面擦出刺啦声：“老七，这、这是哪来的财路？“

金老二媳妇杨大红更是急得直拍大腿：“快说说！莫不是挖到宝了？“

连最小的金小六金钟国都踮着脚扒拉桌子，手里的肉包子早忘到脑后。

金娇娇得意地晃着羊角辫，沾着饭粒的小脸仰得老高：“是窝爹爹写的故事！书铺掌柜说能卖大钱！“

她突然抓起两锭碎银，“爷，买雕花的旱烟杆！“

“去去去！“金老头笑着拍她屁股，眼里却泛着泪花，“小败家精，这银子得先把漏风的墙补了！“

金老婆子摩挲着银子，突然把它们拢进围裙兜：“都别吵吵！这钱攒着急用“

“娘，咱家现在有钱啦，能不能拿出来买点东西让大家回娘家看看”，金老二媳妇杨大红试探的开口。

金老婆子笑呵呵的脸上立刻皱着眉头，“行吧，明天早上一人五十文钱拿着去镇上买东西回娘家看看”。

“谢谢娘”

“娘，你真好”

“娘就是咱家的一家之主，离了娘这家日子没法过”

金家三个儿媳妇笑呵呵的恭维着金老婆子。

金老婆子被三个儿媳妇哄的心里美滋滋，嘴上说着：“行了，赶紧吃饭吧！”

夜风卷着笑声从敞开的窗棂溜出去，惊得院角的大黄狗汪汪直叫。月光爬上屋檐时，金家老小还围在桌前，数着银子商量到后半夜，连灶膛里的余火都听得见他们絮絮叨叨的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