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掉地上就是你的了

“这里没别人,我也就有话直说了,”温悯开门见山,“您这次来是想要什么?”

见自己被揭穿,男人脸上惺惺作态的表情僵了一下:“你这话说得……”

他咳了咳,才说道:“这不是,这几天转凉,生了病,一把老骨头了,身上总这不舒服那疼的,一问大夫都说得补补身子,可我浑身家当都砸给那小子了,哪里拿的出钱呀……”

懂了,要钱。

温悯叹了口气,在兜里翻了又找,一时间有些犯难。

自古修真出穷人。

她犹豫片刻,取下腕间的银镯:“这样吧,我身上也没什么东西,您拿着这个,当了换些钱补补身子。”

男人眼睛亮了亮,连忙接过镯子,谄媚笑道:“还是你们这些仙人懂事理啊……”

“仙人日理万机,我就不打扰了。”男人把镯子塞进衣袖,仿佛怕温悯后悔,连忙向她道过别,转身走了。

温悯看着那男人消失在视线里,又一阵肉疼地摸了摸空落落的手腕。

来这个世界这么久了,一分钱没赚,倒是先赔出去点。

她叹了口气,迈步往霁云宗走。

还有不少人正围在门口,正探头探脑看过来。

温悯摆了摆手:“该干嘛干嘛去。”

回到练场时,早练已经告一段落,许晴正好走上前:“师尊。”

温悯点点头,又看了看她身后:“他们都散了?”

许晴回了声是,又贴心问道:“师尊要找祝承吗?”

犹豫了一下,温悯摇摇头:“没什么大事。”

祝承的事,还是少些人知道的好,还是自己去找他谈谈吧。

一路去祝承的房间,不少人和她打招呼,不知是怎的,这两日给她送糕点的人格外多,等到祝承房门口,手上已经没了空子。

好不容易腾出只手敲了敲门,却半晌没人开门。

温悯推开门,祝承不在屋子里。

她只好又折返回书房。

没过多会,有人敲响书房的门。

温悯喊了声进。

祝承手里抱满了杂七杂八的小物件,大跨步走来,乒乒乓乓地堆了一桌。

温悯有些好笑,感觉他像是往窝里叼一堆亮晶晶石头的乌鸦。

“师尊,您来找过我?”祝承手撑在桌上,发丝垂落,轻轻扫过她的手,有些痒。

透过窗棂的光洒进来,追着指尖晃动,祝承逆着光,一双眼匿在暗处,像投下的影。

温悯略微一怔,移开眼,拨弄了一下他放在桌上的一只木雕小鸟,问道:“你怎么知道?”

她没告诉其他人的。

“您给我送了糕点。”祝承眯着眼,笑得很开心。

温悯反应过来,大概是先前手不空,不小心把其他弟子塞给她的糕点落在他屋子里了……他倒是不客气。

“你怎么知道是我?”温悯抬眼问。

“除了师尊……”祝承摸了摸鼻子,声音越来越小,“应该没人会对我这么好……”

……那倒也是。

自从把他收进渡影阁,其他人大概都快恨死他了。

温悯沉默了片刻,又看向手中的木雕鸟:“给我的?”

祝承点头。

“刚刚不在就是买这些去了?”温悯问。

祝承又点头。

“昨日不是说别买了么?”温悯叹了口气,“你也不嫌累。”

“师尊昨日没说难吃,我就默认好吃了。”祝承笑眯眯地说,“下山又正好碰上赶集,就多买了些。”

霁云宗弟子收入来源不多,大多数人都穷,更别说祝承这种没什么家底的,想必是给宗内富家弟子跑腿干活赚了些,却尽买这些去了。

更何况昨日那枣糕,她一怒之下砸厉听碗里了,根本没吃。

温悯不由得心一软,抬起手,在那只木雕小鸟上轻轻一点,那鸟便如同活了一般,振翅飞到祝承肩上,稳稳站住了。

“回礼。”温悯说,“以后别再跑山下买这些乱七八糟的了,见你送,他们都跟着送,我又不爱吃甜食,浪费了。”

祝承怔了一下,垂眼,面上有了点失落:“其他人也送么?”

温悯看出他表情变化,却也没解释,只是点点头道:“总之,我收你为徒,原本外面就不少人说闲话,你多用功在修习上,省得外面那些人说闲话。”

祝承低低应了声是,便行过礼退了出去。

天边渐明,霁云宗内灯火方灭,而与此同时,宗门外的山坡上,萧瑟的风掠过密林,枝叶相接,发出窸窣的摩擦声,天光不知何时隐去了,只留下漫天的乌云。

“呸,这破天气,大早上就乌漆嘛黑。”祝山啐了一口,又裹紧了身上破烂的衣衫,继续往树林深处走去。

一面走着,一面不由得乐起来。

他盘算着刚才那个美人给的镯子能当多少钱,够他喝几顿酒。

想起那女人高傲的表情,他又忍不住朝地上吐了口口水。

呸,不过是会点把戏,一副傲气样子,抓住了把柄,以后有得是讹的,说不定还能……

想起女人那张漂亮的脸,想象着她向自己哭泣求饶的样子,他露出一个猥琐又贪婪的笑。

而在他身后暗处,一道身影正不紧不慢地朝他所在的方向走去。

竹林掩映下,男人眸中温度渐冷。

听见脚步声,祝山警惕回过头,捏紧了手里的银镯。

在看见来人时,祝山脸上的紧张褪去,随之换成了讥讽的表情:“哟……”

话尚未说完,四周的风刮得更猛,带着腥甜的气息,鼓动着树叶,一声一声宛如催命的低语。

剧烈的风晃动着枝丫,投下的暗影似伺机而动的野兽,攒动着逼近站在正中央的祝山。

一团浓重的黑色雾气像蛇一样爬上手腕,又紧紧地扼住祝山的脖颈。

祝山瞪大了眼,看向对面的男人:“你……”

他张皇失措地想要转身逃跑,却在动作的瞬间听见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剧烈的刺痛传来,犹如密密麻麻的蚂蚁啃噬新肉,转而蔓延进五脏六腑,像是被烈火烤炙,极尽痛苦。祝山惊愕地向前伸出手,想要去抓身前的树枝,随着又一声巨响,腕间的骨头折断,皮肉撕裂,森森白骨如利剑般穿破皮肤。

他痛苦地尖叫一声,扬起的手垂下去,没了气息。

“倒是忘了你了,”男人负手而立,唇边勾起一丝冷笑,眼眸里不带一丝温度,“自寻死路。”

四周的黑雾散去,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苍绿的竹间,天地间再度恢复平静,只剩下直挺挺躺在地上的尸体,张着嘴,目眦尽裂,伸出的手陷进泥里,还朝着林子另一边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