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
天灰蒙蒙的,下着牛毛雨。
乔安虚弱地坐在屋檐下,听屋子里的人商量着如何把她分出去。
穿越当天就分家,很好。
亲身母亲都能为了巨额保险将她推落悬崖,分家又算得了什么。
“村西头三间草屋,加上二十亩荒地和两亩耕地,这些分给他们。”
屋里,后婆婆李氏十分大方的拿出田契,另外还给了两百文钱。
“家里的农具各分一样,桶盆一个,碗筷三副,瓦罐一个,还有他们换洗的衣裳铺盖都给他们带走。”
把这几个扫把星分出去,她的阿满才好早日定亲,那可是城里大户人家的闺女,李氏想想又乐开了花。
“里正,村长,有劳你们立文书吧,我可一点没亏待安氏。”
里正张春福和村长李茂林互视一眼看向一直没出过声的柳守成。
“守成兄弟也赞同如此?”
柳守成今年四十岁,长了一副憨厚老实的好人脸:“内子做主便是。”
张春福见他这般不由皱起了眉头,张嘴想说道几句最后还是做罢。
清官难断家务事。
不过,分家把亲儿孙分出去,留着继子顶立门户的还真是平生仅见。
他朝李茂林点点头。
立好文书,李氏把乔安叫了进去,李茂林把文书递给她。
“若你看不明白,我来念。”
乔安接过文书扫了一眼。
还好,文书的字体是楷书,不是大篆小篆隶书之类的,不然枉她苦读二十年,到头也是文盲一个。
文书里写的和没分时差不多,她将文书递还给了李茂林。
“里正,村长,安娘不赞同。”
李氏笑眯眯地走过来,将两百文钱塞进乔安手里笑道:“安娘,自古分家都是爹娘给什么拿什么,哪有儿媳挑三拣四的道理,分给你的可不少。”
李氏嘴里说着,眼睛却瞟向了一旁的柳守成:“你爹可点了头的。”
乔安静静地看她表演。
如果没有原主的记忆,以她核仁大的脑子肯定认为这是个好婆婆。
嗤!
“那二十亩荒地和两亩耕地本就是我的,契书上可写得清清楚楚。”
将本来就是她的东西分给她,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大山名下的四十亩荒地呢?那可是大山留给我们母子四人的东西,衙门立册可做不得假。”
大乾每名男丁成年后都有五亩耕地和四十亩荒地,女子成亲获半。
其中耕地是公田,人死收回,而荒地是私田可继承,但不许外售。
想卖可以,只能卖给本村的人。
“里正,村长,安娘说的可对?”
乔安将问题丢回给张春福俩人,既然坐在了这里就别想和稀泥。
“没错,确是如此。”
张春福点头,柳大山服役身亡,五亩耕地秋收后就已收回。
同时免了他直系三年赋役。
“柳大山的荒地由妻儿继承,无妻儿由父兄继承。”张春福又说道。
李氏脸上的笑容差点绷不住,想站出来说话却被乔安出声打断。
“还有,你们只分了我两百文钱,怎么,家里没有银子了吗?”
能供出一个童生,可不是穷人。
李氏收了脸上的笑:“银子与你有什么关系,你有挣过一个铜板吗?”
能有就不错了,若不是怕污了阿满的名声,一文钱你都别想。
“我相公挣了呀。”
乔安说着对她咧嘴一笑。
“我相公柳大山尸骨未寒,你们就开始苛待他的妻儿,这不好吧?”
“安娘,话可不能这么说。”一直不出声的柳守成终于开口了。
“那要怎么说?”
乔安不想听他废话。
一个被女人迷得团团转,分不清亲疏的渣爹,多说一句都费气。
“安娘见识少,可也没见过谁家分家不分地,还敢昧下儿子田地的,更没见过谁家分家不分稻种和钱粮的,不如我们去找县令大人评评理,听听县令大人怎么说?里正,您说呢?”
我说个屁!
张春福没好气地哼了声,他就说了两句话,还是点名了才说的。
现在又在点他呢。
旁人以为柳大山是服役劳累而死,其实不然,他是救县令大人死的。
县令大人也吩咐他要多照拂柳大山的妻儿,张春福想着正了正脸色。
“分家不均属财产纠纷,里正无法调停只能上报县衙,县令大人不一定会主持公道,可名声传出去……”
乔安低头暗笑,李氏最在乎的就是儿子林阿满的名声,十五岁的童生又得大户看重,可不得爱惜羽毛嘛。
柳守成与李氏母子三人,四个不同姓的一家人在一旁嘀嘀咕咕。
不大会。
“说吧,你想如何?”柳守成问道。
乔安挑眉,看来他们是达成一致了:“安娘只拿应得的就好。”
又不是她想要就能要的,不满意到时再提就是,她不贪。
“除文书上写的之外,加上大山的荒地,五两银子,三斗稻种,三石粮食,如此你可满意了?”
柳守成的好人脸黑成一团,一下给出这么多,阿满还得读书呢。
“爹名下有一百亩荒地,不分儿媳和三个孙子一点吗?再加二十亩荒地和两只老母鸡就成,儿媳不贪。”
乔安伸出两根手指头晃了晃。
“不行!”
“成。”
柳守成拦下不乐意的李氏。
那荒地等他百年也是要分的,早分晚分都一样,没必要争吵。
“等等!我们也要分。”
小叔子柳大川从门边站出来。
“胡闹!”
柳守成对儿子可不客气:“没田没地你想分去哪,当流民吗啊?”
“把我和大力分给大嫂啊,每人十亩地一两银子一只鸡就成。”
柳大川说完朝乔安咧着嘴笑。
“你做梦!”李氏怒道:“你们要滚就滚,别想拿走一点东西。”
“那成,我们在外头可不保证会不会做错什么事情。”柳大川老神在在,想攀高枝不付出点哪行。
“娘,都依他们便是。”林阿满拽住暴怒的李氏低声劝道,可不能因为这几个贱人坏了他的好事。
李氏气得咬牙切齿也只能认下,一个个以后都别想再进她家的门。
摁完手印李氏让他们赶紧滚蛋。
“哎呀,别急嘛。”乔安扇了扇未干透的分家文书,笑眯眯地说道:“家都分了,再断个亲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