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山巅,焦土炼狱。硝烟妖血混杂,刺鼻。
夜风中,草木焚毁的焦臭与妖血的腥气翻滚不休,织成一股令人反胃的怪味。
五尾妖狐“墨衣”那巨大身影消失后,原本是黄大仙庙主体的残破建筑,在重火力与妖力连番肆虐下,它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朽、崩塌,最终化为一地狼藉碎屑,宣告此地妖巢彻底覆灭。
后续赶到的国防军部队迅速接管现场。
在对黄大仙庙主体废墟初步勘察后,有士兵在庙宇后方,一处原先不起眼的山壁下,发现了个掩饰得极妙的地窖入口。
“报告指挥部!发现疑似地下结构!”探照灯光柱深入,一股浓烈到堵人呼吸的血腥与腐臭扑面而来。当士兵们看清地窖内的景象时,即使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也不由得倒抽口凉气,胃里一阵翻涌。
地窖空间极大,洞壁上,密密麻麻悬挂着数以千计的人类干尸!
一具具,一排排,如同屠宰场倒挂的牲畜。他们大多保持着临死前极度惊恐的模样,皮肤干瘪蜡黄,紧紧贴着骨骼,眼窝深陷,嘴巴大张。
“此皆妖物‘两脚羊’之粮仓也。”一位随军的龙虎山道士面色铁青。数千条鲜活生命,在此地被妖物掳掠,如圈养牲畜般吊起风干,制成“口粮”。这等惨绝人寰的景象,深深刻入每一个目击者的脑海。
陈凡站在地窖口,望着这触目惊心的“粮仓”,胸中升起一股无名火,几乎让他窒息。他忆起【靖夜司·潜龙】腰牌中,旱魃接受万妖朝拜,以人为食的血腥图景。眼前一切,无疑是那末日图卷的冰山一角。
“这些……要不要原原本本地告知灵月他们?”陈凡心头掠过一丝犹豫。
旱魃的存在太过骇人听闻,远超现代社会,甚至修行界的认知极限。骤然抛出,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甚至动摇军心。
“嗡……”【靖夜司·潜龙】腰牌微震,一股暖流自体内升腾,迅速修复着他因与五尾妖狐激战而留下的内外伤势。不过片刻,那些狰狞伤口便已结痂脱落,恢复如初,就连耗损的“序力”与气血,也得到了补充。
他清晰察觉,自己刚稳固不久的【明源阶:溯流】初期境界,经过这场生死搏杀以及对旱魃恐怖存在的认知冲击,竟隐约又有了些许松动。仿佛瓶颈被敲开了一道缝隙,对“序力”的感知和掌控,又精进了一分。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诚不我欺。”陈凡心中暗道。
更让他惊喜的是,腰牌之上,一行金色小字浮现:
【诛杀通幽境中期妖狐‘墨衣’(重创逃遁,本源已损),破其妖巢,解救(间接)万民于水火,功绩斐然。奖励功勋壹仟贰佰点。】
“一千二百点!?”陈凡差点没忍住笑出猪叫声。虽然那五尾妖狐没死透,被旱魃救走了,但这【靖夜司.潜龙】腰牌还挺大方,或者说,只要重创到一定程度,也算“诛杀”业绩?
“嘿嘿……发了发了。”陈凡躺在尚有余温的碎石上,望着夜空,嘴角咧开,露出得意的白牙,活像个刚刚捞到大便宜的傻小子。
“陈凡?你……你没事吧?”灵月带着两名军医匆匆赶来,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得有些担心,这家伙不会被打出了什么后遗症?
“咳咳,”陈凡赶紧收起傻笑,一本正经地坐起身,“无妨,只是方才力战妖狐,耗力甚巨,如今缓过来了。”
他避重就轻,没提旱魃,而是指着地窖方向,沉声道:“灵月,黑风山的事,恐怕比我们想的更为复杂。”
“那五尾妖狐,名为‘墨衣’,据我……嗯,在我与其搏命之际,从它散逸的妖识中窥得些许端倪。它并非此地真正的主事者,其背后,似乎牵扯到一个更恐怖的存在,代号……或可称为‘神女’,亦或是‘旱魃’。”
“旱魃?!”灵月和几位闻讯赶来的龙虎山道长脸色同时一变。这名字,她只在最古老的宗门秘典中见过寥寥数语记载,皆是禁忌莫深之大妖魔。
“你从何得知?”灵月秀眉紧蹙,追问道。
陈凡心中暗道一声“又来了”,脸上却依旧平静:“此事说来话长,与我先前调查黄大仙庙,翻阅家中古籍有关。当时在一副描绘上古异闻的残破古画中,曾见过类似的形象与记载,只是语焉不详。方才与那妖狐死战,电光火石间,某些线索才串联起来。”
灵月嘴角微微抽搐,露出一副“你猜我信不信”的表情:“又是家中古籍?陈凡,下次你能不能把这本万能的古籍借我观摩观摩?我清微派藏书阁虽不敢说包罗万象,但对这类奇闻异志也涉猎颇深,正想开开眼界。”
“呃……”陈凡额头渗出冷汗,立刻捂住胸口,作痛苦状,“哎哟,不行了不行了,方才被妖狐震伤了肺腑,现在才发作,气血翻涌……灵月,咱们还是先下山,回指挥部再说,此地妖气未散,恐有反复。”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从地上捡起那柄已断成数截的【环首刀·百炼】碎片。这好歹也是花功勋兑换的,说不定以后还能修复或者回炉重造。
众人护送着“伤势严重”的陈凡,以及几位同样需要救治的军士,回到了设在山下的临时指挥部。
一进指挥部,陈凡就敏锐地察觉到周围人看他的眼神有些异样,混杂着惊奇、敬畏。
指挥部的最高指挥官,是一位肩扛将星的中年军人。他先是简单宣布此次黑风山清剿行动取得阶段性胜利,黄大仙庙已被彻底摧毁。随后,目光便牢牢锁定在陈凡身上。
“陈凡同志,”指挥官盯着他看了半晌,才缓缓开口“此次行动,你功绩斐然。只是……有个小小的疑问,希望你能为我们解惑。”
说着,他示意身旁的通讯兵操作。
一段断断续续、夹杂着剧烈电流声与风啸声的录音,从指挥部扬声器中传出:“……尔等……卑鄙……偷袭……当年,便是你们……害我妖族元气大伤……无数同胞……惨遭屠戮……”
“……千年……时隔千年……为何……你们这些阴魂不散的家伙……”
“……屠我同族数万……毁我妖族根基……此仇不共戴天……”
录音虽残缺,但那五尾妖狐“墨衣”临死前(它自以为的)悲愤不甘的咆哮,依旧清晰可辨。特别是那几句提及“当年”、“千年”的字眼,以及对某个神秘“你们”的血海深仇控诉,让在场所有知晓些内情的人,脸色骤然一变。尤其是与陈凡同行的灵月、宋谦等几位龙虎山道长,此刻齐齐望向他。
陈凡:“……”
他表面上依旧保持着“伤员”的虚弱与平静,心中却早已是万马奔腾:“卧槽!这妖狐临死还给我挖这么大一个坑!这通讯器质量也太好了吧?都炸成那样了还能录到音?”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指挥官,各位道长,这段录音……想必是那妖狐弥留之际,妖力失控,胡言乱语罢了。当时我正与其殊死搏斗,通讯频道受到强烈干扰,出现故障也属正常。”
他顿了顿,补充道:“至于什么千年恩怨,更是无稽之谈。我,陈凡,生于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祖上三代皆是良善本分人家,档案俱在,诸位若是不信,尽可核查。”
他说的坦荡磊落,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模样。
那指挥官闻言,目光微动,随即哈哈一笑:“陈凡同志言之有理,妖物之言,本就不可轻信。或许真是通讯故障导致的误会。是我等过于敏感了。”
“指挥官,”陈凡趁机将话题引开,把先前在地窖口的推断,以及对灵月等人说过的那番关于“旱魃”与“墨衣”关系的言辞,更为详细地复述了一遍,“黑风山的五尾妖狐‘墨衣’,恐怕只是冰山一角。”
“黄大仙庙,与其说是妖巢,不如说更像是一个为某个更上层妖物转运‘粮食’,也就是我们失踪人口的中转站与临时据点。其背后真正的主使,极有可能便是传说中的大妖——旱魃!”
他见众人神色凝重,心下有数时机差不多了,便假借从随身背包里取东西。实则是心念一动,从【靖夜司·潜龙】腰牌中调取了那副“群魔乱舞,百妖朝拜旱魃图”的影像,以“序力”为引,将其清晰地“印”在了一张事先准备好的,未曾裁剪的大张黄纸之上。
“这是我从……家中古画中临摹下来的部分残片,或许能为各位提供一些线索。”陈凡将那张图案诡异、散发着淡淡不祥气息的黄纸,递给了灵月和军方代表。
画卷展开刹那,一股莫名的寒意与压迫感弥漫开来。
画面之上,血色苍穹下,白骨盈野,万妖跪伏,朝拜着那位于画面中央,双目生于顶,青衣罩体的恐怖身影——旱魃!其座下,三个模糊的黄皮道人虚影已被鲜红的叉划去,而代表五尾妖狐墨衣的狐影,则依旧清晰,只是颜色黯淡了许多。
在场的一众特别行动组成员,包括几位龙虎山道长,在看到这幅画的瞬间,无不瞳孔骤缩。一位军方技术人员立刻将画面通过加密线路,传送到了后方总指挥部。
很快,视频通讯接通,屏幕上出现了一位白发苍苍,戴着老花镜,气质儒雅,却目光如电的老者。
“将此画……立刻用符箓封存!不可让其气息外泄!,你们即刻护送此画,返回龙虎山,交由天师府长老亲自检测!”老者语气急促而凝重,显然认出了画中某些关键信息。
“是!太师傅!”明惠、灵月还有宋谦肃然领命。最后,那老者目光转向画面边缘的陈凡,眼神复杂地打量了数秒,嘴角忽然露出一抹笑容。然后,在众人错愕目光中,对着陈凡比划了个时下年轻人中颇为流行的“OK”手势,还眨了眨眼,这才切断了通讯。
陈凡:“……”
这位老神仙,还挺潮啊。
见黑风山之事暂时告一段落,,陈凡自觉此地已无自己用武之地。他便主动向指挥官告辞,准备下山打车回他的“民俗博物馆”。
待陈凡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指挥官身旁一名年轻参谋才低声问道:“首长,关于那段录音……以及陈凡所言,您真的相信只是巧合?”指挥官端起茶杯,轻轻吹开茶叶,眼神幽深:“真与假,重要吗?”
“难道,你希望这世上,真多出来一个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所以,他说的,就是‘真’的。至少,现在是。”
有些真相,比谎言更令人难以承受。而有些时候,一个“可控”的解释,远比一个“失控”的真相,更容易让人接受。
与此同时,距离黑风山数百公里外的ZZ市区。“食为天”大酒店的豪华包厢内,网络主播朱元,又开始了日常探店直播。
这家酒店,对他仿佛有种致命的吸引力。自从上次在这里吃过那顿“终生难忘”的特价菜后,他便食髓知味,隔三差五就要来此大快朵颐。
镜头前,朱元依旧是那副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的吃相。
桌上摆满各种肉食:酱肘子、烧鸡、烤鸭、红烧肉……他吃的满嘴流油,双眼泛着病态的红光,喉咙里不时发出满足而粗重的呼噜声。那吃东西的模样,与其说是一个人,不如说更像一头饿了数日的……猪。
直播间的弹幕依旧热闹非凡:
“卧槽!朱哥这饭量,是真饿死鬼投胎啊!”
“看着朱哥吃东西,我都能多干两碗饭!”
“这家‘食为天’的肉到底有什么魔力?朱哥天天来啊!”
而在朱元家中,他那位卧病在床的老母亲,透过手机屏幕看着直播中的儿子,浑浊眼中充满了忧虑与困惑。不知从何时起,她的儿子变了。
变得暴躁易怒,变得贪婪无度,尤其是对食物的渴望,简直到了病态地步。以前那个虽生活困顿,却依旧孝顺体贴的儿子,仿佛正被另一个陌生的、贪婪的灵魂所取代。
她甚至觉得,儿子看她的眼神,偶尔会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饥饿感。
“老天爷啊……我儿这到底是中了什么邪啊……”老妇人喃喃自语,眼中泪光闪烁。
“食为天”酒店的后厨。那个身材瘦小,脸上总是挂着油腻笑容的中年厨师,正透过厨房门上的小窗,一瞬不瞬地盯着包厢内狼吞虎咽的朱元。他伸出舌头,贪婪地舔了舔嘴唇。
嘴里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呵呵……吃吧,吃吧……多吃一些……多吃一些你‘同胞’的肉啊……”
“很快……很快你就能真正‘圆满’了……”“到时候,我又能多一头上好的……‘年猪’了……”他咧开嘴,笑容扭曲,带着一股令人寒毛倒竖的森然。
窗外,夜色如墨,城市霓虹闪烁,依旧歌舞升平。只是,无人知晓,在这繁华都市阴影之下,有多少不为人知的诡谲与恶意,正在悄然滋生,蔓延……这世道,人心鬼蜮,妖魔环伺,究竟何处是净土?
陈凡所踏上的这条路,又将通往何方?一切,似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