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根本就是个连环扣,黑冥在演苦肉戏。什么修炼,什么囚笼,一切都是以我为诱饵,引出劫蛛,逼醒我的记忆。
天纲络娘是天道里最邪乎的禁忌种,专在因果线外蹦跶,蛛爪子一勾就能扯断人命数,活脱脱一尊杀神娘娘。蛛腹上混乱的纹路,就是那些被困者陷入自身所有错误抉择的叠加态。后背上嵌着青铜罗盘,七十二道齿轮'咔哒咔哒'啃着天道金线,喘口气都能喷星点子,转一格就搅得时空直打摆子。蛛丝实为因果络丝,银白色长发末端分化成千万条透明丝线,悄无声息渗入虚空操纵众生命运轨迹。得劫蛛妖丹者,得虚空。
“未济大人没必要这么做。”黑冥叹息,她盘膝坐在石头上,但似乎怎么也无法运气疗伤,天衣缚此刻的作用仅仅只是帮她外伤止血。她努力平缓气息,摇摇晃晃,虚弱地道:“万事万物皆在于他指尖之间。相信我,这次……”她吐了口黑血,十分无力,“这次真的是意外。你……你是不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我本就不是狠心的人,何况我这个年纪的人最受不了别人在我面前虚弱软绵的样子。于是,连忙跑去,扶着她瘫软的身子,嘴角溢出的黑血在白衣上洇出刺目红斑。天衣缚的银丝在她肩胛处游走,却始终止不住肌理间渗出的青灰色雾气。我轻抚她的后背,语态也柔和了些,“也许吧,但仅限身体本身。你也不用这么看我,我也搞不明白我现在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的理解是,刚刚都是本能反应,跟记忆没关系。”我指指自己的头,意思很明白,就像是被无形操控的木偶。原本怀疑,未济在暗中操控我,但细想之下,这种可能不大。
黑冥听后叹息地笑了声,“呵~本以为你开窍了,看来~咱们得等援兵了。”
“怎么就没开!好歹我把劫蛛给了了不是!”我傲娇地反驳道。
“行了~你就别得瑟了。还是省点力气多休息一会儿。还有,你最好祈祷未济大人能赶紧救我们出去,要么,就是祈祷别再有其他妖魔鬼怪出现。像你这种不稳定的法术,自保都成问题。”
我无言以对,突然开窍的技能的确不好控制。比如,现在我想将那枚妖丹拿出来,却怎么也出不来了。
黑冥的情况很糟糕,呼吸越来越微弱。如果她死在这儿,岂不是太惊悚了!黑白无常会不会直接拖她走啊。随即摇了摇头,晃了晃她道:“喂!你可别睡啊!咱两说说话吧,干等着太无聊了~”
等了片刻,黑冥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你能想起……一些治疗的法……法术吗?”
我尴尬耸肩,“我都跟你说了,这方面我完全没觉醒啊!”黑冥微开的眼睛又闭上了。“别装死啊!“我胡乱用袖口擦她脸上的血污,指腹触到颈侧跳动的妖脉时猛地缩手——那里的纹路竟在褪色,像被雨水冲刷的朱砂符咒,“卧槽——“
眼前白光一闪,黑冥变回了白猫,瘫软无力地趴在石头上。我赶紧将她抱起,感受着她虚弱的气息,紧张道:“你好歹教些基本法术给我啊!哪怕……哪怕你跟我聊闲话也行啊!”
我抚摸着她的皮毛,谨慎地观察周围情况。“你不跟我唠嗑,那我只能一个人叨叨了啊~说真的,你这猫毛真柔软顺滑,脚垫子捏起来也肉肉的。啧啧啧~不愧是猫妖!这手感,世间难寻啊~白烁的手感跟你一样吗?平时未济给你们吃猫粮,还是吃鱼肉?你说,你家大人到底什么时候来救咱们。好好的虚渊心相,下什么法阵,弄得乌烟瘴气。要不是老子能力使然,咱们死在这儿,他岂不是守着两具空壳子干瞪眼?”
我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尽可能地减少自己胡思乱想,在这个诡异的阵法里,自己的奇思妙想说不定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咱们是不是该想个办法,把这八根水柱收回去。”我已经绕着水柱走了两圈,结论就是,它们都一样,并不是我之前骗孽尉的那样。可以这么说,看似在绕大圈,实则围绕着一根水柱——镜像空间。
我忐忑地将手探入水柱中,冷汗不自觉得从发鬓滑落。水感触手清凉,与普通河水的感觉一样。那些潜伏在水中的上古符文,我认真在记忆中寻找相关信息,发现这些符文有点形似禁锢纹,若不是之前为研究藏教壁画,否则扯成秃头都想不到这些。
水中的禁锢纹叫水镜八缚纹。由吐蕃古格王朝“大伏藏师”从冈底斯圣湖底掘出,原为莲花生大士镇压罗刹海妖所用的「八叶水曼荼罗」,后融入汉地阴阳家「洛书水文」,形成可截断六道轮回的禁忌阵纹。如若用八卦衍化来看,那就是以先天八卦方位为基,坎(水)卦为核心,兑(泽)卦为阵眼,融合藏传佛教「八吉祥徽」符号,形成八道螺旋纠缠的液态卦象,每道卦纹皆刻《时轮密续》梵咒。
而眼前的符文中明显有上古遗存。阵中嵌套大禹治水时镌刻的「岣嵝镇渊文」,这些蝌蚪状符文实为共工氏族操控天下水脉的秘术,被密宗以金刚杵捶打入阵骨,遇敌则显化玄龟、蛟龙虚影。
我不知道它到底在禁锢什么,地狱道里溜出来的东西吗?感觉不像,这东西是在黑冥的虚渊心相中的,这妖孽身体里到底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我不敢深想,也没有太多的思路,毕竟他们的世界我是陌生的,有太多东西是我无法想象。如果真的像玄幻小说里写的那样,那我接下来所见到的就是超现实体——当我缓缓回身看去,对面不远处的水柱外,伸出了一只手。我百分百确定,那是我的!
我想起了水镜八缚纹中的双生镜劫,被困者会被复制出「因果镜像体」,若击杀镜像则本尊神魂碎裂;若被镜像所伤,伤口将浮现《甘珠尔》经文中关于地狱道的描述,创口随诵经声溃烂。
囚笼?呵~太他妈形象了!
“未济!你丫的到底什么时候救我们出去!黑冥马上要归西了!”我立马收回手,朝上空怒吼,从而缓解自己紧张不安的内心。“老子数到三,你要是不出现!我就抱着黑冥从这儿跳下去!”
黑冥猫爪突然搭在我手腕上,她的肉垫冷得像喜马拉雅山上的冰雪,半睁的瞳孔泛起琥珀色涟漪:“听好...虚渊心相里的...每滴水珠都是因果镜像...“话没说完就剧烈呛咳,喷出的血珠在半空凝成细碎红晶,叮叮当当坠在云层上。我手忙脚乱去接那些血晶,却在碰到瞬间被烫出焦痕。这些晶体内里流转着金红梵文,分明是佛门业火在蚕食她的妖元。我将它们收进八角铃铛内,但愿能保存她的一丝妖元。
远处八根通天水柱突然嗡鸣震颤,浮出几百张我的脸,五官拧得跟麻花似的,张着嘴干嚎没声儿。水柱内壁布满蝌蚪状的岣嵝镇渊文,每个文字都在吞吐玄冥重水,更深处隐约可见青铜齿轮咬合着《时轮密续》梵咒。
“操!要不要这么真实啊!“我抱着黑冥急退三步,脚下云层突然塌陷成漩涡。无数透明丝线从水柱中激射而出,缠住脚踝就往里拖拽。这些因果络丝触到皮肤的刹那,我眼前闪过支离破碎的画面:未济执青铜罗盘立于星海,劫蛛腹部的混乱纹路化作七十二道齿轮,黑冥跪在血泊中仰头嘶喊...
晃眼间,七十二道金线从八根通天水柱中迸射,在云层上勾勒出巨大八卦阵图。坎水位的水柱突然扭曲变形,因果镜像体的‘我’露出诡笑,手持蓍草笔朝我心口刺来。
千钧一发之际,黑冥突然睁眼,在我怀中痉挛抽搐,残缺的妖爪暴涨三寸,指甲化作青铜利刃穿透镜像咽喉。水面炸开万点银芒,因果络丝如活蛇般缠上我们脖颈。我听见黑冥在耳边轻笑:“小笨蛋...记住...兑为泽...竹簪”
剧痛中大脑突然清明。我用力扯下蓍草笔,本能咬破舌尖喷出血雾,精血遇风即燃,青紫火苗顺着刻纹逆流而上,“破!”,笔杆上麒麟纹路迸射赤金流火,火舌顺着泽卦方位席卷而去,将水柱烧成通天火柱。阵眼处的竹簪残影在烈焰中浮现,正是黑冥平日绾发的那根墨绿竹簪——簪头暗藏微型罗盘,此刻正与劫蛛妖丹共鸣震颤。
“化成妖丹了都不放过我们!该死的!给老子破!“我将蓍草笔狠狠插入云层。笔尖触地瞬间,地底传来共工怒号。玄龟'轰隆'破开地皮,背上驮着洛书水文'咣当'撞上水柱,震得人牙根发酸。空间坍塌,云层塌陷,头顶砸来无数大小碎石树枝,漫天水雾蒸腾间,我瞥见黑冥额间妖纹已碎成星屑。“黑冥!再撑一会儿!我这就带你回家!”
我勒紧裤腰带,将黑冥塞入衣服里,不顾蓍草笔缠绕的灼热通天火藤,抓起一根奋力向上攀爬。黑冥说过,我必须要站到木柱顶端,如果此刻蓍草笔成为了新的阵眼,那么,这将是我和黑冥最后的希望。
火藤'噼啪'烧得衣袖卷边冒烟,赤金火苗子直往胳膊上舔。怀中的白猫气息微弱,肉垫却仍死死扒着我前襟。攀至半空回首下望,坍塌的虚渊心相露出狰狞本相——哪里是什么云海,分明是纠缠成团的命运丝线,每根丝线都栓着个扭曲的“我“在重复不同抉择。
“未济你算计得好啊!“我咬牙切齿地往上爬,火藤灼得掌心皮开肉绽,“拿老子做饵,用劫蛛妖丹当阵眼...“话音未落,头顶传来齿轮咬合的轰鸣。青铜罗盘虚影笼罩天穹,七十二道金线交织成囚笼。黑冥突然惊醒,碧色猫眼倒映着罗盘中心缓缓睁开的竖瞳——那是天纲络娘的本相,蛛腹纹路正在我们脚下蔓延成血色八卦。
生死关头,八角铃铛中的妖丹突然飞出逆旋。齿轮咬合声化作梵唱,我福至心灵地并指划破眉心,精血喷溅在蓍草笔的瞬间,麒麟真火凝成实体,将我们裹成火球撞向罗盘中心。在意识消散前,我听见黑冥虚弱的声音:“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