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没有牺牲大到无法接受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47%的撤离率确实值得庆祝。

只是这项成就与管理者们无关，氏族长的苦苦压制，让二号巢都多出的那宝贵的半天，才是至关重要的影响因素。

其他星球的撤离效率，恐怕远不及此。

讽刺的是，即便不考虑那些贵族的私人舰船，第一批升空的客运舰船仍有40%的冗余。

而后续那些纯以载重计算的货船，每一艘都超载了近乎一倍。

这趟旅程会持续至少三天，洛宸心底清楚，那些冰冷的集装箱门，绝无可能在中途开启。逼仄黑暗的空间里，不知将有多少生命在绝望中悄然逝去。

最后一批护教军的家属已经安全运达。

人群中，那个昔日被洛宸从黑暗灵族手下救出的小猴儿，全然不知末日已至，他被换上机械义肢的父亲扛在肩头，依旧咿咿呀呀地笑着，冲着这个面色凝重的“古怪叔叔”挥舞着小手。

手里还替爸爸拿着非常适合启蒙的破片手雷。

凌从刚刚开始，身体就一直在无法抑制地颤抖。

“还…还不能撤离吗？”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是在哀求洛宸。

基因窃取者的攻势愈发凶猛，它们嘶吼着，如海浪一般拍击着临时构筑的阵地。

雨林边缘的泥土被鲜血浸透，草草挖掘的工事在一次次攻击下摇摇欲坠。若非灰骑士队长如中流砥柱般屹立在阵线最前方，灵能的闪电不断的将扑上来的怪物轰飞击溃，此地的防线早已崩溃。

这还是在不远处的二号巢都吸引了大部分火力的情况下。

随着泰伦阴影的逐渐逼近，基因窃取者的异化特征也变得越来越明显。

有些个体看上去，已经完全就是一只狰狞可怖的泰伦生物。

老族长早已无力压制族群中那股源自基因深处的原始冲动，只得提前驱离族人，将他们引向远离此地的方向。

洛宸的目光始终投向星球轨道，他的灵能视野中，那些属于真正权贵的小型、精致的舰船，依旧静默地悬停着，丝毫没有启动的迹象。

“还不到时候。”他低声回答。

凌的目光死死盯在护教军不断增大的伤亡数字上，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我们明明有舰船识别码的！”

她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质问洛宸。

“为什么不能现在就出发？！”

凯瑟琳一把摁住了情绪有些失控的凌，对她用力地摇了摇头。

“没用的，识别码最多只能保证帝国海军不会第一时间就向我们开火。”

“到庞培星，至少需要五天的航程。”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异常清晰。“现在那群高高在上的官僚，每一个都是惊弓之鸟，也都是贪婪的野兽。”

“我们的舰船里装载的物资实在太多了，根本经不起哪怕最粗略的扫描检查。”

“只有在最后关头浑水摸鱼，利用我们提前知道目的地的微弱优势，躲开大部队才有机会。”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老族长猛地抓住了洛宸的手臂，那只布满角质、令人不寒而栗的八指手掌正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哀求与恐惧，干裂的嘴唇翕动着。

“他们…他们来了…”

洛宸反手拍了拍他冰冷的手背，终于吐出了他渴盼已久的承诺。

“我答应您，繁花氏族不会于此地消亡。”

撤离的命令被快速执行，阵地上的护教军战士开始交替掩护，依照预定计划，梯次登船。

提前埋设好的爆炸物接二连三地被引爆，升腾的火焰与冲击波暂时阻碍了攻势，迟滞着那已经称得上是虫群的恐怖洪流。

爆炸的火光，也映红了氏族长那双解脱的眼睛。

然而，仅仅片刻过后，他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极度痛苦，扭曲变形。

仿佛某种更为强大、更为原始的意志，正在粗暴地接管他的身体。

刚刚那一瞬间短暂的轻松，立刻被无边的绝望所取代。

“它...知道了，从上弦...走弧线...”

“我还不知道您的名讳。”

氏族长挤出一个恐怖的微笑，摇了摇头。

阵地几乎是在瞬间就被汹涌而至的基因窃取者彻底淹没。

老族长站在汹涌的兽群之中，眼神中的最后一丝人性迅速褪去，变得空洞、迷茫，充满了原始的暴戾。

他怔怔地看着那两艘载满了物资与希望的舰船，缓缓升入被硝烟染成昏黄的天空。

“吼——”

如同月下的头狼，他冲着众人离开的方向，发出了一声充满敌意与疯狂的啸叫。

越发魁梧的身躯毫不犹豫的转身，融入了那片奔腾不息的异形海洋之中。

三年了，他终于彻底回归了自己的氏族。

化作一头只知毁灭与吞噬的疯狂野兽，奔向虫巢意志为他指引的下一个目标。

运输舰的舷窗外，开普勒星在视野中逐渐缩小，地表上处处燃烧着战火，浓烟汇聚成遮天蔽日的乌云。

凯瑟琳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趁着斯特恩在船舱另一头检查防御部署的间隙，凑到洛宸身边，低声质疑这次大撤离的真正意义。

“人类对这颗星球的影响虽然巨大，但开普勒星依然有着相对完整的生态圈。”

“虫群依旧可以从这颗星球上，得到海量的生物质补充——帝国的努力没有意义”

洛宸的目光投向深邃的宇宙，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笃定。

“不，有意义的。”

不知何时，那艘一直负责殿后，为撤离舰队提供掩护的帝国海军战舰，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开普勒星的轨道。

一枚毫不起眼的旋风鱼雷被毫无仪式感的投下，大概三分钟后，它成功的部署到低行星轨道，平平无奇的弹头精准的引爆，开普勒大气中的游离氧被剧烈的热核链式反应点燃，整颗行星在宇宙黑暗的背景，如炽热的恒星般眨了眨眼。

残存的建筑与生命被瞬间融化，行星的生物圈一瞬间就被彻底毁灭，大气层被烧成虚空，海洋被煮成蒸汽，只留下了贫瘠、无用的熔渣，和融化后草草冷却的诡异玻璃。

灭绝令仍在继续，宇宙中，烟火接二连三的点亮。

舷窗处的两人仿佛听到了亚空间阴影中，那愤怒、不甘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