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魔兽斗场

云沧澜缓步走下楼梯，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

庭院里的谈笑声戛然而止，五个贵族子弟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像是突然被掐住喉咙的鸟雀。

罗伊举着法杖的手悬在半空，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他记忆中的艾伯特总是低着头，走路时习惯性缩着肩膀，活像只受惊的兔子。可眼前这个穿着墨绿猎装的男人——

背脊挺得笔直，亚麻衬衫的领口处露出线条分明的颈部轮廓。最令人不安的是那双眼睛，琥珀色的瞳孔深处沉淀着某种他们从未见过的东西，像是深潭下涌动的暗流。

“怎么？“云沧澜开口，声音比往日低沉了几分，“不是要去看魔兽？“

莉娜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手指绞紧了衣角。

明明对方只是站在那里，她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像是被某种危险的野兽盯上。

卡尔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死死盯着艾伯特的脸，试图找出什么破绽。一天前他们亲眼看着德里克学长用蚀骨暗劲震断了这家伙的心脉，可现在——

云沧澜只是静静地站在台阶上，阳光穿过他的短发，在鼻梁投下利落的阴影。

那个曾经被恶作剧咒语吓得尿裤子的废物，此刻连站姿都带着捕食者般的从容。

“斗...斗兽场在东区。”罗伊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八度，眼神飘忽不定，“新来的铁甲犀牛已经撕碎三个见习骑士了...“

马克和马修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唾沫。他们交换了一个惊疑不定的眼神，彼此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之前那个奄奄一息的废物，仅仅隔了一天，竟让他们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

云沧澜轻轻颔首，迈步时猎装下摆划出锋利的弧度。他刻意收敛了气息，但木元素重塑后的身躯依然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压迫感。

暮色如纱。

六道身影穿过中央广场。云沧澜走在队伍中间，看着其他几人不时的有意无意看向自己，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有点过了。

为了不引起几人怀疑，云沧澜立即松开不知何时挺直的背脊。他试图模仿原主畏缩的神态，可眉宇间那股久居上位的从容却怎么也抹不去。就像猛虎再怎么低头，也扮不成家猫。

“说起来...“罗伊突然放慢脚步，法杖有意无意地指向云沧澜的肋部，“那天德里克表哥下手确实重了些，你的伤...不要紧吧？“

重了些？艾伯特可是当场就死了，云沧澜眼神微沉，不过他并不能将这件事告诉他。

“多亏了母亲给的月露药剂。“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讨论明天的天气，“你们知道的，副院长总有些特别收藏。“

这个借口恰到好处。玛格丽特副院长的药剂收藏在学院人尽皆知，而月露药剂确实以疗伤奇效著称——虽然实际上需要配合复杂的月光仪式才能起效。

莉娜的指尖无意识地绞着一缕金发：“可我听说，月露药剂会让人皮肤泛蓝...“

“所以掺了半瓶日光精华。“云沧澜从容接话，顺势展示自己毫无异常的手背，“结果害我拉了一天肚子。“

卡尔闻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个粗俗又具体的细节瞬间打消了几人最后的疑虑——毕竟没有哪个贵族会编造如此不体面的谎言。

双胞胎中的马克突然凑近，鼻子像猎犬般抽动：“但你身上没有药味，反而有种...草木清香？“

云沧澜心头微动，这家伙鼻子倒是挺灵光的。引入过多的木元素，身体确实有一点味道。

他随手从路过的小摊上拿起一个香包：“摊主推荐的森林香囊，说是能提神醒脑。“说着将香包抛给马克，“送你了。“

这个动作带着恰到好处的轻蔑，立刻激得马克涨红了脸。当香包划过半空时，云沧澜悄然用神识沟通了一点木元素，让香气骤然浓郁了十倍。

“阿嚏！“

接住香包的马克被刺鼻的香气熏得连打喷嚏，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众人哄笑起来，原本紧张的气氛顿时消散。罗伊悻悻地转回身去，再没提起伤势的事。

云沧澜低头整理袖口，眼中神光闪动。这些贵族子弟就像追逐光点的猫，稍微给些诱饵就会忘记原本的目的。

不多时，几人便到达了目的地。

暮色四合，斗兽场黑曜石砌就的弧形外墙在夕阳余晖中泛着暗红色的光晕，如同一头蛰伏的远古凶兽。

高达三十丈的外墙表面，密密麻麻的青铜魔纹在石缝间流淌，每当夜风吹过，那些纹路就会泛起幽绿色的微光，仿佛巨兽呼吸时的血脉律动。

十二根巨型方尖碑如利剑般环绕四周，碑顶悬浮的幽蓝火焰突然同时暴涨。伴随着“轰“的一声闷响，地面微微震颤——场内的魔兽又开始冲撞牢笼了。

正门处，张开的猛兽巨口造型的拱门正在吞吐人流。贵族们踏着深红地毯穿过镶嵌碎晶石的通道，两侧石像鬼雕像适时喷出带着玫瑰香的雾气；而平民入口处，几个满身血污的驯兽师正拖着一头奄奄一息的剑齿虎通过铁栅栏，虎尾拖出的血痕很快被沙土掩埋。

“让开！让开！“

粗犷的呵斥声从身后传来。云沧澜侧身避开，只见四个壮汉扛着铁笼艰难前行。笼中蜷缩着一团漆黑的影子，唯有两点猩红在黑暗中明灭。当那影子突然扑向栅栏时，露出的森白獠牙上还挂着碎肉。

“今天的压轴货色。“罗伊凑过来低语，声音里带着恶意的兴奋，“暗影魔狼，上周刚在北方冰原捕到的。“

仿佛回应他的话语，场内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半透明的暗红色屏障剧烈震荡，将声波过滤成沉闷的轰鸣。观众席上顿时响起狂热的欢呼，其间夹杂着金币碰撞的脆响。

“喂，艾伯特。“罗伊突然回头，眼中闪着毒蛇般的光，“你以前看到血就会晕倒，今天可别——“

“我带了嗅盐。“云沧澜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这不该是艾伯特的反应。果然，五道目光同时钉在他身上。

夜风卷着沙尘掠过石阶，云沧澜忽然卸下所有伪装。他站姿依旧松弛，可眼底沉淀的千年阅历再难掩饰。

“人总会变的。“他轻声说，无所谓的怂了怂肩，“比如现在，我突然很想知道...“

“这头暗影魔狼的血到底是冷的还是热的？“

这句话说得极轻，却让罗伊的法杖“当啷“落地。因为此刻云沧澜脸上的神情，像极了他见过的那些猎杀魔兽的强者虐杀魔兽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