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扉的阴影笼罩断界碑时,凤九璃的骨翼正掠过墨清影的识海结界。
她化作赤色流火穿透记忆屏障,迎面撞上三百条轮回井的青铜锁链。那些锁链末端拴着墨清影被肢解的记忆碎片——十岁封碑、十五岁剜眼、二十岁屠尽叛族者...唯独没有三百年前大婚夜的画面。
“好徒儿,连识海都修成牢狱了。“
凤九璃的真身悬在记忆宫殿穹顶,指尖蛊虫啃噬着锁链纹路。下方墨清影的神魂被九幽冥钉固定在王座,右脸的星砂泪痣正渗出暗金血液:“师尊当年教我封魂术时,可没说会用来防自己人。“
“自己人?“凤九璃嗤笑着震碎三根锁链,“你怀里揣着清欢的残魂,眼里映着楚星河的星轨,也配称...“
话音戛然而止。她突然发现那些被啃噬的锁链缺口处,正涌出赤曜精魄凝成的凤凰虚影——这根本不是墨清影的识海,而是萧无涯用轮回井仿造的囚笼!
王座上的“墨清影“突然融化,化作萧云澜的玄瞳:“师姐的噬星虫,味道可好?“
整座记忆宫殿开始坍缩,凤九璃的骨翼被青铜锁链贯穿。危急时刻,真正的墨清影神魂从暗处显现,断界碑虚影劈开囚笼:“你永远学不会尊重他人记忆!“
两股神魂之力碰撞的刹那,识海星辰尽数炸裂。
凤九璃的蛊虫在虚空织成火网,每根蛛丝都映着墨清影缺失的记忆残片:“让我看看,萧无涯在你魂海里藏了什么!“
墨清影的碑文青光化作利刃,斩断火网的同时反刺对方心口:“不如先看看你的好师尊做了什么!“
破碎的星光中浮现三百年前场景——凤九璃跪在萧无涯脚下,亲手将蚀魂蛊种入刚出生的清欢心脉。床榻上墨清影的生母奄奄一息,染血的指尖抓向虚空:“璃儿...为何...“
“闭嘴!“凤九璃的骨翼绞碎幻象,蛊虫暴雨般扑向墨清影,“你以为的真相不过是...“
她突然僵住。墨清影的神魂核心处,被轮回井封锁的记忆正渗出烬族圣血——那暗金液体触到蛊虫的瞬间,竟将其炼化成赤曜火凤!
“原来如此。“墨清影额间浮现天启族徽,记忆锁链寸寸崩解,“当年母亲剖腹产子时,喂我喝下的不是毒药...“
她徒手撕开神魂胸腔,取出血淋淋的圣血结晶:“是烬族代代相传的涅槃火种!“
识海突然陷入死寂。
凤九璃的骨翼残片在空中凝滞,蚀魂蛊群不受控地飞向圣血结晶。她看着自己豢养百年的蛊虫被炼化成火凤,突然癫狂大笑:“萧无涯做梦也想不到,他亲手封印的...“
墨清影的碑文刺穿她咽喉,将后半句话钉在虚空:“住口!“
暗金圣血顺着碑文逆流,在凤九璃神魂内绘出烬族图腾。当最后一笔落下时,两人神魂突然共鸣——三百年前凤九璃被剜心的记忆如利刃刺入墨清影脑海!
“看见了吗?“凤九璃染血的手指抚上她脸颊,“你敬爱的母亲,当年也是这样剖开我的胸腔...“
记忆画面陡然清晰:产床上的妇人双目赤红,将刚取出的赤曜晶核按入女婴心口,那婴孩后背赫然生着凤族才有的涅槃纹!
墨清影的神魂开始崩解。
她看着记忆中自己与凤九璃并排躺在祭坛,看着萧无涯用同一把匕首剜出两颗晶核,看着清欢的魂魄被炼入龙阙剑...圣血结晶突然爆裂,将识海染成血红色。
“双生凰魄...“
凤九璃的残魂在血海中重组,心口浮现与墨清影同源的涅槃纹:“现在明白了吗?你我从来都是...“
外界突然传来震天轰鸣。
墨清影的神魂被强行拉回现世,睁眼只见赤曜裂痕已蔓延至断界碑底。百里苍立于冥蛟尸山之巅,手中“永寂之种“正在吞噬最后一条活蛟!
冥蛟的哀鸣声穿透云层时,楚星河正跪在断界碑下剜取左眼的赤曜结晶。
刀刃刺入眼眶的剧痛让他浑身痉挛,晶化的瞳孔碎裂成星砂,每一粒都映出墨清影在百里苍血阵中挣扎的画面。天命珠在他染血的掌心嗡鸣,器灵的警告化为实质的裂痕爬上手腕:“第三次预知,你只剩两次机会。“
他咬碎舌尖将血喷向珠体。
预知的强光中浮现骇人景象:百里苍脚下的冥蛟尸山突然蠕动,数万具蛟尸拼接成百丈高的永寂祭坛。祭坛顶端悬浮的“永寂之种“伸出黑色触须,所过之处空间坍缩成虚无,连赤曜裂痕都被吞噬成惨白的缺口。
“来不及了...“
楚星河将赤曜结晶按入碑文裂缝,断界碑的青光突然染上血色。他借着碑灵共鸣强行撕裂空间,瞬移至祭坛边缘时,正撞见最残酷的一幕——最后幸存的冥蛟幼崽被百里苍捏碎头颅,淡青色的魂魄汇入永寂之种,那颗漆黑的种子表面骤然睁开三千只血瞳!
墨清影的断界碑横扫祭坛基座,碑文青光却如泥牛入海。
百里苍的玄甲完全化作流动的青铜液,他的笑声裹挟着冥蛟怨魂的尖啸:“墨将军可知,萧尊上为何选冥蛟为祭品?“
他猛然撕开胸膛,露出内里跳动的永寂之种:“因为它们的魂魄...最易腐败!“
整座尸山突然塌陷。
数万冥蛟残骸在永寂黑雾中重组,化作九头千目的畸形怪物。墨清影的圣血在掌心沸腾,挥出的赤焰却被怪物额间的血瞳吸收:“没用的,永寂意志已降临...“
“那就让祂尝尝涅槃火的滋味!“
凤九璃的骨翼掠过天际,焦黑的尾翎如利箭雨落。她心口裸露的青铜晶核疯狂旋转,每一根翎羽都裹着被炼化的蚀魂蛊——那些蛊虫触及永寂黑雾的瞬间,竟爆发出赤曜陨落前的最后光芒!
怪物发出震天哀嚎。
三千血瞳同时炸裂,黑雾中浮现的却不是胜利曙光,而是更深邃的绝望——永寂之种在剧痛中完全绽放,花蕊处走出的黑影没有五官,但所有注视祂的生灵都听见了自己最恐惧的呓语。
楚星河左眼的血洞突然剧痛。
他透过天命珠的裂缝,看见自己魂飞魄散后玄渊界崩解的画面:墨清影的圣血被永寂同化,凤九璃的骨翼坠入虚无,而他自己...正在黑影掌心化作星尘!
“还有两次机会...“
他喃喃着握紧珠体,任由预知反噬的裂痕爬满脖颈。当黑影的触须卷向墨清影时,他发动了第四次预知——这次看到的不是未来,而是三百年前凤九璃被剜心的真相!
记忆如毒酒灌入神识。
产房内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他看见年轻的萧无涯将双生女婴放在祭坛,凤族长老的匕首同时刺向两颗跳动的心脏。在刀刃触及皮肤的刹那,墨清影的生母突然暴起,将毕生圣血注入长女凤九璃体内:“璃儿...带着妹妹的命...活下去...“
楚星河在剧痛中惊醒。
现实中的永寂黑影已膨胀至遮天蔽日,附属界域“沧溟境“的天空正片片剥落。他吐着血沫爬向祭坛核心,手中的赤曜结晶突然与凤九璃的青铜晶核共鸣——两道光芒交汇处,浮现出双生凰魄最原始的魂印!
“原来如此...“
凤九璃的骨翼突然调转方向,蚀魂蛊群如飞蛾扑火般撞向自己心口:“清影!用圣血点燃魂印!“
墨清影的断界碑插入祭坛,暗金血液顺着碑文逆流成河:“以烬族圣血为引——“
“以双生凰魄为祭!“凤九璃的残魂在火光中大笑,“萧无涯,这份大礼你可接好了!“
赤金色的涅槃火从魂印中喷薄而出。
永寂黑影第一次发出声音——那是千万个世界崩解的哀鸣。火焰触及的黑色触须瞬间气化,但墨清影的圣血也在急速枯竭。她右脸的星砂泪痣突然剥落,化作清欢的虚影扑向火海:“姐姐,让我为你...“
“不!“
楚星河用尽最后力气掷出天命珠。珠体在触及清欢虚影时轰然炸裂,器灵的悲鸣响彻云霄:“第五次预知!你找死!“
预知强光吞没黑影的刹那,时空突然静止——楚星河看见自己化作星尘的右手正按在魂印核心,而真正的生机藏在...凤九璃彻底青铜化的心脏!
“原来要这样...“
他拖着残躯跃入火海,左眼的血洞突然淌出赤曜精魄。当指尖触及凤九璃冰冷的晶核时,三百年前的记忆突然完整——那双生凰魄的魂印里,始终缺了最关键的一块:甘愿赴死的痴愚。
凤九璃的骨翼突然抱住他下坠的身躯。
她心口的青铜开始融化,露出内里跳动的赤曜火焰:“楚星河,你果然是个...蠢货...“
最后的涅槃火吞没了相拥的身影,永寂黑影在火光中扭曲成萧无涯的轮廓:“双生凰魄?不过是我养的...“
祂的声音戛然而止。
冲天火光中浮现出完整的魂印,那是两只纠缠的凤凰——一只燃着赤曜烈焰,一只裹着青铜冷光,共同衔着枚跳动的人类心脏。
冥蛟尸山在涅槃火中坍缩成灰烬时,楚星河的手掌正按在凤九璃心口的青铜晶核上。
“你心跳声...和清欢一样。“他染血的指尖摩挲着晶核纹路,那些被萧无涯植入的星轨脉络正随着涅槃火消退,“当年在隐龙山庄地宫,我听见的滴水声...原来是你的血。“
凤九璃的骨翼残片簌簌剥落,露出下方新生的赤曜翎羽:“现在说这些...“
她突然被楚星河拽进怀里,少年用染血的布条缠住两人手腕。螭纹血契在布条上亮起,将最后的天命珠碎片嵌入她晶核裂缝:“替我护住她。“
断界碑方向传来清越凤鸣。
墨清影的圣血在碑顶凝成火凰虚影,翅尖扫过之处,永寂黑影如遇天敌般退散。当她看见楚星河腕间渗血的布条时,瞳孔突然收缩:“你用了第五次预知?!“
楚星河踉跄着退到祭坛边缘,左眼的血洞中流出晶莹星砂。三个烬族遗孤从焦土中爬出,最小的女孩拽住他破碎的衣角:“星河哥哥,你的眼睛在发光...“
他蹲身用剩余右眼平视孩童,将染血的糖人塞进她掌心:“去找墨将军,告诉她...“
一柄青铜短刀突然穿透女童后背,血溅在楚星河脸上尚带余温。百里苍的残躯从地底爬出,被永寂侵蚀的半边脸露出白骨:“多感人的告别。“
楚星河的天命珠突然浮空。
器灵的尖啸震碎百里苍的膝盖:“第四次预知!你只剩最后一次机会!“
预知强光中,他看见自己抱着濒死的墨清影坠入轮回井,而凤九璃的涅槃火正被永寂吞噬。当画面转到女童尸体时,他突然笑了:“原来要这样破局...“
“不要!“墨清影的碑文斩断百里苍咽喉,却来不及阻止楚星河捏碎天命珠。
珠体裂纹如蛛网蔓延,器灵的悲鸣化作实质的金色锁链缠住他神魂:“疯子!你会魂飞魄散!“
楚星河在时空裂隙中抓住两条命运线。
一条线上,凤九璃的骨翼遮住墨清影,替她承受永寂黑潮;另一条线上,自己正将圣血注入轮回井,身后跟着三个笑闹的孩童。当他把两条线系成死结时,听见器灵最后的叹息:“用我的灵体补缺口吧...“
现世中的永寂黑影突然凝固。
楚星河左眼流出的星砂在空中绘成逆北斗,每颗星辰都钉入黑影关节。他转身对墨清影比出少年时偷溜出隐龙山庄的手势——那是两人初见时的暗号。
“带孩子们走!“
凤九璃的涅槃火突然暴涨,将墨清影与遗孤推出战场。当青铜门扉开始闭合时,墨清影看见楚星河破碎的神魂正在重组——每个碎片都映着往昔画面:他教孩童们用草叶编凤凰,为沉睡的自己掖好被角,在轮回井边偷偷藏起她的断簪...
“活下去。“楚星河的声音混着星轨嗡鸣,“替我去看...“
永寂黑影的利爪穿透他胸膛,后半句誓言被血色淹没。凤九璃的翎羽突然缠住黑影手腕,涅槃火顺着伤口灌入:“蠢货!你以为牺牲就能...“
她的咒骂戛然而止。
楚星河心口飞出的不是心脏,而是半枚染血的糖人——正是他方才塞给女童的那枚!糖人触及涅槃火的瞬间,三百道星轨突然转向,将永寂黑影钉死在青铜门扉上。
幸存的烬族老者点燃魂火,火光中浮现楚星河教孩童识字的幻象。
“星河哥哥说,这个字念'家'。“女童将糖人放在焦土上,融化的糖汁渗入地脉。墨清影的断界碑突然震颤,碑文浮现出楚星河最后一刻刻下的密语:
凤九璃的涅槃火渐渐熄灭,她抚摸着心口修补完整的晶核,那里嵌着楚星河最后一缕神魂。当她想嘲讽这愚蠢的温柔时,却摸到眼角冰凉的湿意——三百年来,这是她第一次流泪。
青铜门轰然闭合的刹那,器灵的残影从虚空浮现。它伸手接住飘落的天命珠粉尘,对着呆立的墨清影轻笑:“那傻子留了句话——'糖人铺子第三格暗匣,有给你的及笄礼'。“
暴雨倾盆而下。
墨清影在废墟中掘出锈蚀的铁匣,里面躺着支雕凰玉簪。当她将簪子插入发髻时,簪头突然投射出楚星河的虚影。十七岁的少年挠着头,对着虚空羞涩地笑:“等平定玄渊之乱,我...我能邀你去逛元宵灯会吗?“
暴雨中传来幼童的惊呼。
众人抬头望去,见赤曜裂痕的缺口处,一簇微弱的星火正倔强燃烧——那是楚星河破碎的神魂,在永寂深渊中为众生亮起的最后一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