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仓库以前被人用来走私。但查先生地盘的规矩，是不允许走任何‘私货’的。他拿下这块地改建后，经营权会给格雷少爷。”安妮并不介意告诉林亦忻一些很普通的内部信息，“格雷少爷，……是个风流的人。”
安妮看似不经意地说了一句。
但林亦忻的直觉告诉她，安妮并不会对她说没用的话。刚才在咖啡馆的偶遇，安妮应该是把事情都看在了眼里。
她听了这些信息，便点点头。又把仓库相关的资料看了一遍。
她今天要去摆平的，是这个旧仓库眼前的麻烦。
前几天起，改建的消息传出，那里就被本地帮派‘水蛇帮’的一些混混占了。他们要求支付三年的保护费，否则不放测绘队进场，完成最后一天测绘。
“800万盾。”她看着报告上的数字，那是混混们的要价。查英哲可不是派她去开支票的。
黑色的豪车在码头外停下。一队测绘队工作人员在仓库外等候，见到黑色玛莎拉蒂驶来，便围拢了过来。他们自然认得查先生的座驾。
但当林亦忻踩着高跟鞋从车内走出时，那些队员的眼里是失望的。
显然，他们并不相信一个年轻女人。而当他们看到林亦忻身后跟着的安妮和麦克时，眼里又有了些信心。
仓库的入口处，六个纹身男人正叼着烟，坐在物流箱上打牌。一个黄头发混混脚下踩着个趴在地上的小男孩，明显把那小男孩当做脚凳在用。
劣质烟的气味呛人。林亦忻没有走得太近，却立刻听见他们此起彼伏的口哨声和荤话。
“哟，派个小美人来啊？”那黄头发混混是个混血儿，应该是他们中领头的。
他晃了晃手里的砍刀，目光在她身上肆无忌惮地打量：“查先生派个情妇亲自来交保护费？还是让你……，用身体付？”
面对污秽的言语，林亦忻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的表情，没有慌乱也没有厌恶。
“我是代表查先生，来好好谈条件。”林亦忻直视着眼前的黄毛混血，一字一句清楚地说道。
黄毛混血听了咧开嘴，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指向码头边漂浮着油污的水面道：“玩个游戏？水中闭气，赢家说了算如何。”
林亦忻扫过码头边的水面，目光略过水里那排生锈的钢筋。那几个混混看着她一个打扮整洁的女生，便要拿污水里的游戏来整她。
她突然哼笑一声，似乎是在学查英哲的样子。
“你脖子上的佛牌，是塑料货吧。你戴假牌，心不诚，水不清，闭不了气的。”她说完这句，那黄毛混血脸上露了怒容，而他身边的几个小弟，则神色各异。
一句不诚心是在明示，这比赛压根是不公平的，输赢根本没任何用，她不会参加。
“诚心算什么东西？你肯拿出800万，我立刻对你诚心。把你当做神仙来拜。”黄毛说话间，又在地上那小男孩肩上踩了几脚。
“我来教教你们什么是诚心。”林亦忻似是并不怕他们，往前踏了两步，从口袋拿出了手机。
她用手机拨出了一串号码，开了免提。
铃声响了两下对方就接起了，是个严肃的男声。
“喂，是桑局长的秘书普拉帕先生吗？”她的声音平静而礼貌。“我是查英哲先生的助理。麻烦您提醒一下桑局长，下周的酒会可别忘了。”
她停顿了一下，等听筒里传来对方“当然，怎么会忘啦”的回应。
“普拉帕先生，您提醒要准备的东西，我们这边都备好了，到时候准时送到。”说完这句，林亦忻又补上了一句，“我们很诚心的。”
电话那头人听了林亦忻的话，立即热情地回了不少礼让的客套话，电话在双方寒暄中结束。
林亦忻这通电话表达的意思很明确，让他们搞清楚查先生交际的是什么人。那六个混混听了，脸色确实明显变得僵硬。
但那黄毛混血毕竟是个老油子，他踢了踢脚边的空酒瓶，露出一颗镶金的牙齿说道：
“这位助理小姐，我们兄弟几个都是正经做生意的。一不贩毒二不杀人，最多……就是晚上那啥的声音吵了点。倒是您这样的体面人，要是哪天车胎被扎、家里玻璃突然碎了……”
黄毛身后的小弟听到老大的话，也发出了低低的笑声，有人开始当着她面把玩起手中水果刀。
林亦忻见此，睫毛都没颤动一下，从容地从公事包里拿出一份文件。
“几位，查先生打算把这里改成冷链中心，是正经生意。我们能提供不少工作岗位，不比扎车胎更有前途？”林亦忻道。
她的这番话，似乎确实打动到了那几个混混。他们的眼神里有了明显的动摇，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那领头的黄毛老大。
“空口白话谁信？”领头的混混冷笑。
“喏，我带合同了。”林亦忻把手里一叠简易的“合作意向书”取出，当场用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签完就将文件直接递给他们看，在他们看了文件确认没错后，指了指不远处的入口：“现在，可以放测绘队进去了吗？”
——
回程路上，车厢里一时有些沉默。
林亦忻是等到测绘队差不多完成了工作，才上的车。待车子发动时，她方才露出了怯意和疲态。
她西服内的衬衣，背后已全部湿透了。
安妮看着她道：“林小姐，你签的那个，他们迟早要发现的。”
“我知道。”林亦忻点头道，“不过，查先生给我的任务，是让测绘队完成测绘。如果混混继续占着地方，那就是后续施工阶段的事，现在离开工还远着。如果将来，查先生要把施工的事也交给我，我会再计议。”
安妮听了她条理清晰的话，不禁对林亦忻开始细微的审视起来。她知道这个女孩子表面看似柔弱，但实际并不脆弱。至少在查先生身边呆了几个月，在那种高压环境下，没疯没傻还学出了些成绩。
而今，她能把平时听到的点滴信息——例如查先生和桑局长的往来，利用起来，则说明她的能力并不简单。
至于她代表公司签署的“意向书”，并非毫无法律效应，但生效条件极为苛刻。那些没读过书的混混，一时看不出来而已。
两人默默看着窗外飞速闪过的街景。黑色玛莎拉蒂在她们言谈间，已经进了城区。
“吱——”
急促的刹车声传来，安妮迅速看了一眼窗外，三辆摩托车如同鬼魅般紧紧咬住他们的车尾，刚才差点把轿车逼停。
看来那份意向书的玄机，被几个混混提早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