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要屠城?”苏绾青哆嗦着问,她无法想象,一座城市因为战争而失去所有生命。
“因为,五年前,烈的母族聚居地——丹雅,沙洛维挥军屠城。”塔卡道。
“所以,他是为了复仇?”苏绾青追问。
“不光如此。但屠城——的确是为了复仇。”塔卡答,“我得去准备屠城前的祷告,苏绾青,跟紧点儿,必要时还可以做我的助手。”
“塔卡,你也赞同屠城?”苏绾青跟紧他,一想到那样美丽的城市,之后会被血色海洋淹没于历史长河,她感到头皮发麻。
塔卡停住脚步,侧身扭头,神情复杂,“苏绾青,丹雅也是我的故乡,我的朋友、兄弟姐妹、父母都不在了,他们死在那场大屠杀中。血债血偿,是规则!”
“下令的是沙洛维,与米依兰城的百姓无关!”苏绾青大声道。
“那么,丹雅的百姓就该枉死吗?”塔卡眼中已蕴含着怒火,五年前,当他随着司徒烈奔赴丹雅时,城中的一幕幕惨状仍历历在目,那浓郁的血腥之气,似乎仍萦绕在鼻端。
苏绾青一时语塞。
塔卡走得很快,苏绾青亦步亦趋。
很快,他们来到司徒烈跟前。马背上身着银甲的司徒烈颇有一剑抵挡百万师的气势,周围是士兵们取得胜利那兴奋的呐喊嘶吼声。
“司徒烈,不要屠城。”苏绾青冲他大喊。
马背上的司徒烈蹙紧双眉,微微弯身,对苏绾青而言仍有居高临下的压迫感,“阿丑,你在说什么蠢话!我的母族,你的部族,还有跟我的这些兄弟,我们的家人,都遭屠戮,你却要放过他们!”
苏绾青鼓足勇气,迎上司徒烈凌厉的眼神,“那是沙洛维的罪孽,与米依兰的百姓无关。”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复仇。所有来这里的人,都是为了复仇,以血还血。”司徒烈已拔出熠辉剑,剑尖已抵住苏绾青咽喉,“阿丑,乖乖跟着塔卡,别再说蠢话,否则,我拿你祭旗!”
“苏绾青,跟我走。”塔卡拉住她。
“司徒烈,杀戮换不回你逝去的族人,杀戮只会换来更多的杀戮。你和沙洛维有什么区别!”剑尖又刺深了些,浅浅的血丝涌出。
“苏绾青,闭嘴。”塔卡将她拉退一步。
“烈,不能伤害她。相信我,她能为你带来荣耀与幸运。”塔卡仰首,对司徒烈道。
“吉祥物,你让我生气。塔卡,立刻带走她!再不走,我一剑刺穿她的喉咙。”司徒烈冷冷道。
塔卡二话不说,拉起苏绾青回身就走,他知道司徒烈已到了隐忍的边缘。
苏绾青绝望地回身,就算她死,也换不回米依兰百姓的性命。
回身那一刻,她瞥见那条已破冰的护城河,灵光乍现,果断甩开塔卡,她极速奔向司徒烈,因为迅疾,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司徒烈,等一等。”她上气不接下气,奔到他跟前。
“又怎么了?”司徒烈眉头皱得更深,女人就是麻烦——不管是丑女人还是漂亮女人。
“你愿意和我打赌吗?用米依兰人的性命?”苏绾青一口气说完,她不认为司徒烈能有多少耐性。
“说!”司徒烈答。
“那条护城河”,苏绾青指了指不远处,硝烟弥漫的城门,司徒烈的人已经获取了这座城市的掌控权,只待他一声令下,“我跳进去时,你便下令放人,待我的头浮出水面,你便停止放人,如何?”
司徒烈:“阿丑,你成心与我作对!是吧!”
“你敢不敢和我赌?我就是铁了心救人,能救几个,算几个。”苏绾青眼中绽放着笃定的光忙。
“好吧!”司徒烈懒得再纠缠,他既然能允许军队大开杀戒,为何不能满足这个小小奴隶救几条人命的心愿。
塔卡冲上去阻止,“苏绾青,你疯了吗?”
苏绾青摇头,“塔卡,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医者仁心,不能见死不救!
“一言为定,绝不反悔!”苏绾青道。
“一言为定,绝不返回!”司徒烈答。
“好,只要我已跳进河里,就开始放人!”苏绾青强调。
“好,只要你跳进河里,就开始放人!”司徒烈承诺。
“好”苏绾青卯足了劲儿,头也不回,全力奔跑冲向护城河,一个猛子扎入河中,瞬间便没了踪影。
“放人”司徒烈一声令下。
城中惊慌失措的百姓,不论男女,不论贵贱,扶老携幼,蜂蛹着挤出城门。
司徒烈与塔卡紧盯着河面,四分之一柱香已过,仍不见苏绾青浮出水面。城中的百姓仍源源不断地出城……
“立即去河里搜寻,倘若这个女人逃走,不论多远,是死是活都得给我带回来!”司徒烈大怒,苏绾青居然如此戏弄他!若让他抓住,一定让她死在熠辉剑下。
又四份之一的香已快燃烬,司徒烈已失去耐性,塔卡不相信苏绾青会逃走,“烈,再等一等。”
司徒烈已举起他的剑,剑锋所指,屠城开始。
“噗——噗——噗——”搜寻的士兵冒出头来,“找到了,找到了,王,国师,阿丑找到了。”说话的兵士双眼已通红,不知是被河水浸泡所致,还是哭过。
“人呢?”司徒烈收回剑。
四个兵士将苏绾青托举着推向河边,她一动不动,静静躺在草坪上,似乎已失去了生机。
司徒烈心中一慌,迅疾下马,奔到岸边,“阿丑,阿丑”他蹲下使劲摇了摇她的身体,身体冰凉,他的心猛地抽搐了几下,如巨石沉入海底般沉重。
“塔卡,快来!”司徒烈急吼,他猜到她一定想到了法子阻止屠城,他以为她会选择偷偷潜逃……却没想到她竟然笨到以自己的性命换那些与她毫无关系的人的性命!
“阿丑,你这个笨蛋、蠢女人,快醒过来!”在塔卡赶到前,司徒烈猛烈摇晃着这毫无生气的躯体,希望能把她摇醒。
“你个蠢女人,你就不会潜水逃掉吗?”司徒烈在心中嘶吼,“我既然答应和你赌,定是不愿真心屠城,以你为借口罢了。屠城一事,原本为平息将士们的怒火怨气而为。你个蠢货,平日里胆小怕事,如今倒舍得为了无关紧要的人舍命!”
塔卡已至司徒烈眼前,“塔卡,想办法救她,这个蠢女人,我不会让她轻易死掉的!”司徒烈急红了眼,“她是我的奴隶,就算死,也得先问我同不同意!”
塔卡微微摇头,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瓶,倒出一粒浅碧色的药丸,塞进苏绾青嘴里,又托起她的头颅,拍了拍她的咽喉,“得吞下去才行。”他慢条斯理地说。
司徒烈急道:“有用吗?怎么还没醒?”
塔卡依旧慢吞吞道:“急什么?不是才吞下去么?有没有用得再等等看?你刚才不是口口声声想要她的命么!”
“对了,她的头已浮出水面,你还屠城不?”塔卡居然问。
司徒烈明知好友在揶揄自己,却不予理会,只道:“四分之一柱香,若阿丑未醒,我便屠城,连之前出城的一块,一个不留!”
他转头望向那乌压压一片你拥我挤的人群,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这个为了救他们而不惜舍命的女人停留脚步,甚至望也未曾望向这里一眼。
“值得吗?苏绾青?你所救的,不过是一群白眼狼而已。”司徒烈凝目瞧着草地上冰冰凉凉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