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旧庙,小道童。
“老道士,你等着,道爷我定会去找你的!”陈尘咬着牙,低声喃喃道。
手中书信内容简短,却字字如锤,敲在陈尘的心间。
其一,陈尘的师傅老道士因某些难言之隐,不得不远行离开,无法再继续对他进行教导;
其二,老道士离去后,陈尘可自行抉择,是下山踏入纷繁尘世,还是继续留守在这青山环抱的旧庙之中,只是老道士已然明确,他不会再归来;
其三,无论陈尘作何选择,终其一生都必须收下一名弟子,将天一门的传承延续下去,这是师门铁律,祖训不可违逆。
十四年前,陈尘尚是个懵懂稚童。彼时,老道士云游天下,途经江陵县,在一户富庶人家中将陈尘收为唯一弟子。
起初,陈尘的父母怎会舍得自家嫡子出家为道?但在老道士展露的一身超凡本领后,陈父为了儿子的长远未来,忍痛应允了此事。
这十四年来,陈尘与老道士朝夕相伴,同食同宿,二人之情,亦师亦父。老道士对陈尘倾囊相授,悉心教导,陈尘但有想学,老道士无一不教;但有所问,老道士无一不答。
可如今,老道士骤然离去,这四处可见的青山,这略显破旧的庙宇,成了老道士留给陈尘的唯一念想。
次日清晨,曙光初照。陈尘将旧庙仔仔细细打扫了一遍,每一处角落都不放过,而后在神像前恭敬地点上三炷香。
做完这一切,他毅然转身,离开了这片熟悉的青山。
官道之上,陈尘身着一袭青衣,倒骑在毛驴背上,手中握着一幅简易地图,口中念念有词:“按老猎户所言,再有三日便能抵达江陵县了。”
“哞!”一声突兀的驴叫打破平静,陈尘胯下的毛驴突然变得躁动不安,猛地一阵剧烈晃动,竟将毫无防备的陈尘掀翻在地。
“你这蠢驴,发什么疯!”陈尘狼狈地从地上爬起,冲着毛驴离去的方向大声喊道。可那毛驴对他的质问置若罔闻,转眼间便跑得没了踪影。
“哎,蠢驴,别跑啊!”陈尘心急如焚,这头毛驴可是他花了二两银子买来的代步工具,怎能就这么跑了?
他刚想拔腿去追,却在这时,隐隐约约听到不远处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和凄惨的喊叫声。
“此处乃是官道,纵有山贼土匪,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闹事?”陈尘年纪虽不大,但常年跟随老道士,也算是有些见识。
打斗声愈发激烈,陈尘顾不上跑丢的毛驴,转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奔而去。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竟敢打官家之物的主意!”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发声者是江远镖局的领头人武义。
此刻,他满脸怒容,大声质问着与他缠斗的黑衣人。然而,黑衣人面对他的质问却毫不在意,攻势反而愈发凌厉。
武义实力不弱,与为首的黑衣人相斗尚未落入下风。但他手下的一众镖师,却远非其他黑衣人的对手。
从双方交手到现在,不过短短半炷香的时间,他手下的十三名镖师,已有三人命丧黄泉,还有数人身负重伤。
“可恶!”武义心中暗自叫苦,他深知己方已然落入下风。这些黑衣人出手狠辣,显然是要赶尽杀绝。
照此情形,再过半炷香的时间,自己和一众镖师恐怕都要命丧于此。
只是此次所押送的货物,乃是官家之物。身为镖师,向来视镖物如性命,他们既无法逃脱,也绝不能逃脱。
一旦弃镖而逃,即便镖局念及往日情分,不予追究,官府也定然不会轻饶。失了这趟镖,他们便失了活路,失了往后的生计。
“兄弟们,丢了这趟镖,横竖都是一死,倒不如跟这群畜生拼个鱼死网破,好歹还能落个好汉的名声!”
武义的话语,犹如一剂强心针,狠狠扎在义众镖师的心头。一时间,众人皆拿出了拼命的架势,与黑衣人展开了殊死搏斗。
“两个八品后期,带着十个九品,来劫一个八品中期押的镖,是不是有点仗势欺人了?”就在这时,一道略带戏谑的声音骤然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陈尘端坐在镖箱之上,身姿挺拔。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杀!”
在为首的黑衣人看来,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道士虽不在计划之中,但无论如何,他们都必须劫下这趟镖,并且杀光在场所有人。既然如此,又何必多费口舌,徒增变数。
随着这声令下,两名腾出手来的黑衣人,立刻朝着陈尘杀去。
“小道士,小心!这帮人来历不明,个个心狠手辣,似是要将我们赶尽杀绝。”武义抬眼望向镖箱上的陈尘,猜测他有意出手相助,赶忙出声提醒。
面对冲杀而来的黑衣人,陈尘神色镇定,不慌不忙地开口道:“老道士曾说,天下动荡不安,世人皆可自寻活路。即便落草为寇,只要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尚可原谅,但你们不行!”
“锵!”
寒光一闪,陈尘长刀出鞘。
两道凌厉的寒芒划过,那两名冲向他的黑衣人只觉脖颈处一阵凉意,温热的鲜血顺着伤口汩汩流出。
他们下意识地伸手去擦,却见满手鲜红。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便已气绝身亡,轰然倒地。
“你究竟是何人?”为首的黑衣人忍不住再次开口,声音中已然没了先前的嚣张与杀意,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恐。
霎时间,整个战场因为陈尘的出手,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我?不过是青山旧庙的一个小道童,你可称呼我为清尘。”
说到“清尘”二字时,陈尘特意加重了语气,神色间隐隐有些不悦。
这“清尘”二字,乃是他的道号。只是这道号听起来太过清秀,全然没有男子的阳刚之气。
当初老道士为他取这个道号时,他可是郁闷了许久,甚至还曾反抗过。但道号向来只能由师傅赐下,他的反抗终究徒劳无功。
道号于道士而言,便是名字,更寄托着长辈的殷切期许,蕴含诸多深意,一旦确定,便不可更改。所以,尽管陈尘对这个道号不甚满意,却也只能无奈接受。
好在后来老道士详细解释了“清尘”二字的含义:“世间乱象丛生,妖魔肆意横行,人心不古。这‘清尘’二字,寓意着清除世间的尘埃污垢,愿你能还天下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