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三级学徒了。”
坐在尤金·弗莱彻对面的费马·希克斯突然开口。
他的栗色短发已经变成了鸡窝头，双眼无神，内藏血丝。
对面的尤金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眼下有厚重的黑眼圈，许久未修剪的亚麻色头发已经有些遮挡视线。
深灰色的眼眸没有光彩，像是一团凝固的水泥。
他听见费马沮丧的言语，从半米高的书摞缝隙中抬起头，看向对面。
费马的嘴唇苍白，唇角扭曲，挤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
“今天上午，导师出了一道符文拆解题，二级学徒中只有我没做出来。导师说，说，以我的资质永远也无法成为三级学徒。”
尤金抿了抿唇，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费马。
这不是对方第一次抱怨，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他和费马算是老乡。
两个人都是十二岁被选入巫术魔方成为一级巫师学徒，在这里刻苦学习五年，目前都是二级学徒。
一级学徒需要学习数算、文法等大众知识，和魔法相关的内容就只需要掌握108个初级符文和15个公式。
只要通过升级考试，一级学徒就可以晋升二级学徒。
这些学习内容虽然很多，但尤金作为穿越者，有着前世不深刻但丰富的学习经历，还是用他擅长的归纳总结加死记硬背，在第一年就快速通过了考试。
比费马早了整整一年。
然后，他就在二级学徒这里被卡住了。
被卡了四年。
二级学徒要学习的内容，和一级学徒比起来，差距就像前世的高中和小学。
连个初中的过渡都不给！
尽管难度高了许多，但已经习惯了高强度学习的尤金还是有信心在二十岁前通过升级考试。
但是，二级晋升三级，还需要攒够三十学分，换取用于开启魔法池的“开颅药剂”。
是的，在一级学徒和二级学徒这两个阶段中，他们甚至连一个巫术都释放不出来，只能依靠药剂、巫术炼金、冥想等感受一点点魔法的魅力。
而这三十学分，就像是正式进入魔法世界大门的钥匙。
在巫术魔方这个庞大的巫师势力中，学分就是金钱的替代品。
难挣，易花。
区区三十积分，尤金攒了四年也没攒够。
成为三级学徒这件事，对他，对费马来说，都不容易。
他能理解费马的心情，但也只能在沉默后，无力地说一句，“还有时间，加油。”
费马嘴唇颤抖，强打精神回了一句“你也加油”，便继续埋头学习。
尤金也低下头，看着被填满文字的草稿纸，长长地叹息一声。
他这个油加得……一点儿也不顺利。
三个月前，升级考试的前一周，尤金突然感染了辐射病，在宿舍的单人床上躺了一个月，并为治病花了10学分。
这在尤金眼中跟十万块钱差不多。
原本二十出头的学分一下子就去了近一半。
成为二级学徒后，他的运气就像被消耗光了，做什么都不顺利。
在导师那里不受重视，接不到有学分的任务，只能找兼职。
可是身为一个二级学徒也没有多少工作机会。
能支付学分的工作大多耗时耗力。
事少钱多的工作，也基本被有身份背景的二级学徒抢走了。
如果情况没有变化，尤金不可能在接下来的三年攒够二十学分。
他今年已经17岁，如果不能在20岁之前成为三级巫师学徒，巫术魔方就会把他的学徒合同转成职工合同。
职工没有办法长时间学习。
他们大部分时间要为巫术魔方工作来赚取工分。
积分一部分用于生存开销，一部分来偿还魔方因培养他而消耗的资源。
几乎没有私人时间。
原本对学徒免费的资源也要开始收费。
一旦从学徒变成职工，后续晋升三级学徒的可能性接近于零。
相当于尤金在20岁，人生最美好的时候，就开始过上日复一日的机械还贷生活。
直到老死，或者猝死。
被一场大病打乱了未来人生规划，尤金不得已，走上了歪路。
现在他面前草稿纸上写的作业，并不是他自己的课业。
而是他导师名下一个三级学徒泰特·斯图尔特的符文学课业。
泰特出身巫师家族，学习成绩也不错，就是在符文学方面稍稍笨了一些。
因为有巫师家族支持——只是一个小家族——他已经攒够了三十学分。
只是几次升级考试都没有通过，直到二十岁前，泰特才在最后一次考试机会中艰难通过，成为三级学徒。
而符文学依旧是泰特最头疼的课业。
在导师实验室学习时，尤金无意间听到泰特抱怨地说要找人代写作业，一次愿意给一学分。
别人都没当真，但尤金看出了泰特玩笑下面的焦虑。
在巫术魔方，代做作业实属灰色产业链。
不被发现还好，发现了就会被处罚。
和知识相关的惩罚都很严重。
对尤金来说，最严重的一点就是扣罚大量学分。
尤其是负责代写的人。
魔方处罚过后，双方还可能被导师二次惩罚。
但尤金思考良久，在代写作业被惩罚，和攒不够积分转成职工的未来中，冒险选择了前者。
他知道有不少人都做过类似的灰色工作，甚至形成了成熟的产业链。
尤金认为只要自己挑选合作对象时足够小心，且不大批量代写作业，被发现的概率非常低。
于是，他在暗中找到泰特，主动表示愿意帮他写符文学课业。
泰特自然不信任尤金这个二级学徒的能力，不过他暂时找不到其他人，只能给尤金一个机会。
他现场出了三道题。
等尤金做完，泰特拿出标准答案对照。
看完答案，他双目圆瞪，惊喜异常，立刻委托给尤金一篇让他头疼不已的论文。
尤金用三天的课余时间写完了论文。
提交后，泰特非常满意，当即支付尤金一学分。
尤金也非常满意，恨不得泰特天天都有符文学作业。
可惜，直到半个月后，也就是昨天，尤金才收到泰特的第二次作业题目。
这次是五道符文转化题，难度比论文低一些，但里面涉及了一些三级巫师学徒才能接触到的知识点。
尤金只能来图书馆查阅相关知识。
免费区的书籍只能在图书馆内查看，带出去又要花费学分，尤金只好偷偷摸摸在自习隔间写泰特的作业。
好在对面的费马也是个符文学苦手，根本分不清尤金做的是二级学徒的符文课业还是三级学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