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踌躇

随着崇祯的洗脑，

他这个小班底里越来越多的人已经意识到，如果继续依靠大明本来的体系唯有死路一条。

唯有革除积弊，重新自建军队，大明才能有中兴的希望。

当然，

其中进步者如卢象升，孙传庭，徐光启

大约已经猜到皇帝要重新组建的，绝不仅仅是大明军队……

“除郑芝龙之海运之外，陛下可有其他备选之策？”

“不如，老臣厚着脸皮拜访钱阁老，毕尚书等人。对他们分说眼下局势，请其相忍为国……”

如果不涉及自己的利益和权限，

东林党自然是有可能从大局出发，相忍为国的。

但崇祯不让户部转运，等于赤裸裸动了人家的蛋糕。

这种情况之下，指望他们体量关宁军饿肚子没法打仗，锦州，宁远，山海关防线有被攻破的危险，

人家估计心里只会冷笑一声：

“攻破关我吊事？”

“早点被攻破说不定更好，不出点事情，你皇帝怎么知道这朝堂上离不了谁呢？”

“不危急到大明江山，小皇帝记吃不记打，怎么知道以后还敢不敢绕过户部和内阁乾纲独断了？”

明末的文官是个非常复杂的群体，

其中固然不乏孙承宗，黄道周这样纯粹的理想主义者。

但大多数士大夫浑浑噩噩地活着，每天所有精力都消耗在和同僚的勾心斗角之中。

其中有一部分较为聪明自身的，逐渐认识到自己所掌握的技能对治国没有一点卵用，开始陷入了严重的虚无主义——

我苦读十几年，毕生所学却对国家没有意义，国家的存在本身又有没有意义呢？

再其中一部分更加极端的，更是陷入了享乐主义——

我踏马看清楚自己了，圣人书上写的那些崇高的事情我这块料是做不来了。既然如此，还是多捞钱，多弄权，多享受吧！至少不白在这世上走这一遭。

指望他们良心发现，

那还不如烧香拜佛，求一颗陨石突然改变轨道，砸在皇太极头上把后金高层一锅端了算了。

崇祯指着会客室门外正在休息的众昭文宗室学院护卫，对徐光启笑道：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朕大费周章招募天雄军，顶着朝中议论汹汹训练大半个月时间，不正为了这一刻吗？”

徐光启微微一愣，随后恍然大悟：

“陛下是想以天雄军押送粮草，并趁机出阵练习行军？”

“真乃一举两得之妙法也！”

其实崇祯为了确保关宁锦防线粮草万无一失，

还给孙老头准备了第三重保险——徽商。

只不过他和徽商要谈的事情事关重大，现在甚至连徐老头都不能告知。

所以此时就先不提了。

“正是。”

……

日落西山，

一千五百多名昭文宗室学院的新兵整齐排成一个方阵，虽然汗透的衣服背上已经蒸出白气，仍各个站的笔直。

“明日寅时三刻，加练西洋连环铳阵！”

孙传庭大喝一声，众人齐齐应诺，声振寰宇：

“得令！”

孙传庭黑脸上难得露出点满意之色：

“解散！”

一千多新兵齐刷刷跺右脚，震得大地仿佛都抖动了一下：

“威武！”

解散之后，周大福，赵疤脸，赵书海等现在已经被划到卢象升手下的新班长聚在西墙根下闲聊。

赵书海小心翼翼从军装内衬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炫耀似在周大福，赵疤脸眼前挥了一下：

“周木头，天子赐给咱的，你瞅瞅。”

赵疤脸骂道：

“瞧你那嘚瑟劲，卢少校怎么说的来着？小人得志！”

赵书海学着天子的样子，用食指和中指夹起香烟，放到唇间：

“疤脸，给哥点个火。”

赵疤脸给他一脚：

“你是谁的哥？给咱滚远点！”

王大福憨憨一笑，掏出火折子给他点上，引来这货一声称赞：

“还是大福兄弟够意思。”

他尽力回忆天子吸烟的的潇洒之态，尝试模仿那轻松的动作用力吸了一口。

这一下用力过猛，呛得他眼角迸泪，喉间似有百十根牛毛细针乱扎。

“咳咳咳，这什么狗屁卷烟？呛死咱了！”

王大福，赵疤脸，以及身边其他等着看热闹的班长士卒见状全都笑成一团：

“哈哈哈哈，让你嘚瑟！”

“还想学天子，你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我看不是烟不行，是你人不行！”

赵书海怒火中烧，举起香烟就想摔在地上，

想了想这玩意金贵得紧，虽然只是第一批手工生产出来的残次品，但连卢少校都只分了五支，一直舍不得抽，自己这支可是整支天雄军一千多人的独一份。

“嘿嘿，肯定是咱有眼无珠品味，我再抽一口试试。”

说完厚着脸皮又把烟嘴放到唇间，

这次吸取教训有所节制只吸了一小口。

果然，

肺腑间腾起一股暖流，直冲颅顶，顿时让赵书海精神一震：

“果然朱将军这么英明，整出来的东西肯定差不了，这是好东西啊！”

赵疤脸见状不信，伸手便要来抢他手上吸了两口的香烟：

“给你疤脸哥也尝尝。”

赵书海转身就跑：

“滚一边去，没听卢少校说吗，以后这烟一包就要卖五十文银子！有本事你也拿个训练第一名呗！”

两人打闹，众士卒在一边加油助威，西墙边正热闹。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喝一声：

“到饭堂集合，吃饭！”

众人呼啦啦一哄而散，各个如脱缰野马一般向着饭堂方向跑去。

虽然天雄军在神机营校场训练了这么多日，每天都有肉汤喝，

但肉对这个时代普通百姓吸引力还是太大了。

赵书海和赵疤脸立刻也不再纠缠，拔腿便要跑去争头碗肉，

“赵书海，赵疤脸，王大福，李石根，张顺明……你们几个别跑。”

“跟我来，朱少将要布置任务。”

……

半炷香后，神机营校场会客室。

帅案之前，众人齐齐屏息立正。

帅案之后，崇祯背着手来来回回踱步已有足足一刻钟。

朝夕相处大半个月，在场的新兵们早已知道天子，不对，

知道朱少将的风格。

这位将军办事素来雷厉风行，究竟会为了什么事踌躇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