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我没有隐瞒,实验出来的煤油只有轻微刺鼻的气味!”赫尔瘫坐在波士顿郊外的泥地,裤裆已经湿透,混合着泥土散发出难闻的骚味。
他颤抖着举起双手,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实验室的煤油污渍。
就在十二小时前,他还在实验室试图用蒸馏法,从该死的利马油田的原油中提取出合格煤油。
“放屁!”
蒙面黑衣人一脚踹在赫尔胸口,怒吼道:“《纽约论坛报》上雨果.维文的公开信写得清清楚楚,市面上90%的石油根本不适合生产煤油,你们这些窃取专利的骗子。”
赫尔被踹得仰面倒地,挣扎着辩解:“不!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这样的,在哈佛的实验室,产出的煤油只有轻微刺鼻的气味,跟标准石油公司的产品...”
“砰!“
一颗子弹擦着赫尔的耳朵射入泥土,溅起的碎土打在脸上,令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本就弯曲的脊背骤然佝偻,整个人像漏气的风箱。
“有啥好说的,坑都刨好了。”另一个满脸横肉,没有蒙面的壮汉晃着手枪走近,不介意赫尔看见样貌。
赫尔一听,突然尖叫起来:“是雨果,一切都是他挖的坑,他早就知道石油不合格,却在哈佛的实验室故意提供了合格的石油,”
“放你妈的屁,你们盗窃了别人专利,火急火燎的开发石油,还指望别人提醒你们?”蒙面人非常善解人意的说道。
要是雨果在站里,高低要请这位陌生人喝上两杯。
“废话真多。”满脸横肉的人掏出枪,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砰!
枪声惊飞了树上沉睡的乌鸦。
赫尔瞪着逐渐扩散的瞳孔,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见苏珊穿着那件价值700美元的巴黎定制婚纱,在大教堂门口微笑。
...
雨果那封刊登在《纽约论坛报》的公开信,像一颗炸弹引爆了整个东海岸,甚至压过了加州金矿的热度。
毕竟金矿远在三千里外,而煤油灯每晚都在千家万户的餐桌上燃烧。
而在伦敦,雨果委托紧身胸衣制造商托马斯,在《泰晤士报》发表了那封公开信。
英国的绅士们在早餐时读到了辛辣的评论——我们粗鄙的前殖民地再次证明,没有英国绅士的指导,他们连最基本的商业诚信都难以维持,这场闹剧完美印证了北美就是暴发户,连专利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有趣的是,所有报道都默契的忽略雨果身为爱尔兰裔的身份,变成了英国发明家雨果.维文先生。
而在几天之后,剑桥大学的爱德华兹教授在《泰晤士报》上撰文指出,1847年7月,学校确实收到了雨果先生的信件,里面讲述了一种从沥青、煤炭或石油中提取可燃液体的新方法,包括但不限于加热、蒸馏和冷凝步骤...
但不回复并不是因为歧视,而是信中描述过于宽泛,每年学校都能收到很多类似的信件,教授们如果每一封都回复,将无法完成教学任务。
牛津大学的回应则充满贵族式的敷衍,我们每年收到约337封类似来信,若每封都认真对待,大英帝国的学术尊严将荡然无存。
贝尔法斯特女王学院的托马斯教授则站了出来,高度赞扬了雨果对应用科学的贡献,公开了更多两人交流的信件和讨论的细节,而硫化物是出现频率最高的词汇。
消息传回美国,哈佛大学首先发表申明,乔赛亚教授已主动离职,同时开除已死去的赫尔.劳森学籍。
虽然处理速度很快,但学术不端行为依旧带来不小影响,不少知名教授选择了辞职,去其他地方谋求下一份工作。
而对于普通民众而言,哈佛离他们太远,但故事却很近。
剑桥、牛津、哈佛、贝尔法斯特女王学院。
爱尔兰、英格兰、美国。
合作、盗窃、背叛、暗杀。
各种要素齐全,简直就是19世纪的一场爆米花电影。
街头巷尾,茶余饭后,人们纷纷谈论煤油专利案。
甚至有消息灵通的人士传言,扎卡里.泰勒总统已知晓此事,建议雨果先生尽快研究去除利马镇油田异味的办法。
而对于雨果隐瞒利马镇石油刺激性气味,社会上形成了两种观点。
一种当然是大骂雨果心黑,明明知道有少部分石油能生产出清洁煤油,甚至他本人已发现了合格的石油,但却故意隐瞒,坐看大家破产,是爱尔兰骗子,活该被英格兰人歧视。
另一种则是表示理解,专利被盗窃,还要好心好意的提醒,这不侮辱人吗。
并且另一种声音指责前一种,是你们自己没有考虑风险,超额贷款,应该好好反省一下。
在爱尔兰社区,雨果“教训英格兰佬”的举动被奉为英雄史诗。
谁敢质疑,立刻被扣上“爱奸”帽子。
据说有破产的爱尔兰裔刚抱怨两句,就被骂作“为五便士出卖灵魂的叛徒”。
当事人雨果这会没时间理会外界各种言论,正在纽约郊外的那家封闭工厂,为战胜波士顿三巨头做最后,最致命的一击。
雨果看着面前密密麻麻500台脚踏式缝纫机,满意的说道:“招募员工,解除封闭管理。”
胜家站在一旁,兴奋的说道:“终于等到今天了,老子有了钱要养几十个情人。”
“瞧你那副德行。”雨果摸了摸鼻子,上下打量了一下胜家,对方都四十岁了,身体能吃的消吗。
胜家被眼神看的不自在,挺着胸膛说道:“趁着还能动,多玩玩。”
“别高兴的太早,还要再等等。”雨果这会能肯定,后世胜家品牌肯定易主。
“还要等!”胜家被无情击碎了幻想,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笔挺的身姿蜷缩到沙发上。
雨果递给对方一个橘子后说道:“花了这么长时间来铺垫专利盗窃,就是为了在实力不够的时候,保证能独占一段时间专利。”
此时的美国,商业竞争相当野蛮,为了利益暗杀也屡见不鲜,火急火燎的推出脚踏式缝纫机到市场,说不定会有人效仿杜邦家族,把他炸上天。
但现在不一样了,经历了专利盗窃,以受害者姿态站在社会上,能大大方方独占一段时间。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强迫授权专利,会掂量一下舆论影响。
“那接下来怎么做?”胜家好奇的问道。
“当然是跟波士顿财团拼个你死我活。”雨果含笑说道。
以三巨头为首的波士顿财团除了银行业务之外,最大的一块就是纺织业。
而现在,他能独占一段时间脚踏式缝纫机的专利,以超越手工七八倍的效率生产衣服,用低价格在市场上倾销,成为布料的唯一收购商。
波士顿三巨头需要看他的脸色行事,价格想怎么定,就怎么定。
“厚布料、硬皮革还是缝不了。”胜家心虚的说道。
在他的眼里,波士顿财团哪怕这会在风雨飘摇,债台高筑,仍旧是庞然大物,是不可撼动的一座大山。
“没关系,这场你死我活的战斗马上就要出结果了。”雨果笑着说道。
此时受困于材料学的发展,高碳钢异常昂贵,一根针接近1美金,并且只能使用大约2天时间,在商业上根本不划算。
但只要保住专利一年时间不授权,外界不清楚他使用的是高碳钢针。
那些还在观望,还在等波士顿财团偿还债务的债主们,会纷纷再次逼债,三巨头剩下的最后资产将不复存在,更不会还有哪个傻乎乎的财团冲上去续命。
所有人都会变成秃鹫,扑上来分食残骸。
胜家轻声问:“值得吗?”
雨果猛地拍向机台,阴沉着脸说道:“他们不死,我心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