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城的清晨被一阵急促的警报声撕裂。
陈远从冥想中惊醒，星辰印记在胸口灼烧般发烫。窗外，三道赤红色的警戒光柱从城墙瞭望塔直射天穹——这是最高级别的入侵警报。
他抓起外套冲出门时，整条中央大街已经乱成一团。平民被巡逻队紧急疏散，而训练场上的新世代异人们则集体望向北方天空，脸上写满惊恐。
“让开！“莫铁山的声音从人群后方炸响。黑金纹路在他裸露的手臂上疯狂游走，所过之处空气都凝结出细小的冰晶。人们慌忙让出一条路，陈远这才看清——
北方的云层正在旋转，形成一个直径超过千米的漆黑漩涡。漩涡中心，某种庞然大物的轮廓若隐若现。
林霜不知何时出现在陈远身侧，新生的人类左瞳紧缩成针尖：“那不是生物。“她举起右手，最近三个月觉醒的“地脉视觉“让她能看到能量流动，“是......一座塔？“
仿佛回应她的低语，漩涡中心突然降下一道暗紫色闪电。闪电击中外城区的瞬间，没有爆炸，没有火光，只有一片绝对黑暗的领域急速扩张。所有被黑暗触及的建筑、树木、甚至光线本身都如同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痕迹，无声无息地消失。
“逆界物质......“陈远按住星辰印记，“但纯度是天文台那次的百倍以上！“
莫铁山已经扯开制服领口，露出心口处新生的黑金核心：“管它是什么，先——“
他的话被城墙处传来的骚动打断。守卫们突然集体举起武器，对准某个从警戒光柱中漫步走来的身影。那人穿着残破的白袍，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冰晶足迹，银色长发间若隐若现的鳞片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
“白......白鳞大人？“一个年长的守卫颤抖着放下弩箭。
陈远的血液瞬间凝固。三年前那个自挖心脏消散的身影，此刻就站在五十米外，冲他们露出熟悉的、带着几分顽劣的笑容。
“早啊各位。“白鳞抬手打招呼，指尖还滴着某种暗蓝色液体，“抱歉弄出这么大动静，但这位小朋友实在太吵了。“
他侧身让开，露出背后拖着的一条锁链——锁链尽头捆着个不断挣扎的阴影人形，其轮廓与天文台遇到的“男孩“有七分相似，只是更加扭曲狰狞。
林霜的右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地脉视觉自动聚焦。在能量层面，她看到白鳞体内流动的根本不是血液，而是某种与逆界物质完美共生的银蓝色能量。更可怕的是，那条看似普通的锁链，实则由无数微型的空间裂隙编织而成。
“你不是白鳞。“她声音发涩，“至少不完全是。“
白鳞的笑容扩大了，这个表情让他看起来既像故人又像某种可怖的拟态生物：“聪明。我是你们留在无间隙间的'回声'，加上白鳞的执念，再加上......“他踢了踢脚下的阴影，“从这家伙身上剥离的'管理员权限'。“
漩涡中的巨塔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黑暗领域停止扩张，开始缓缓上升。陈远突然明白过来：“你在抽取逆界能量？“
“纠正一下。“白鳞打了个响指，锁链骤然收紧，阴影人形发出高频尖叫，“是回收本该属于现实世界的物质。“他抬头望向越升越高的黑暗，“那座塔是明最初失败的实验场，里面装着三千年来所有被错误封印的'可能性'。“
莫铁山突然暴起，黑金长矛直指白鳞咽喉：“说人话！“
矛尖在距离皮肤一厘米处静止。白鳞用两根手指夹住矛刃，动作轻柔得像拈花：“简单说——“他的瞳孔突然分裂成复眼状，“我们要重写世界法则，而你们三位......“复眼又恢复成人类圆瞳，“是唯一的钥匙。“
议会厅地下三十层的秘密房间，白鳞正在全息地图上标注出三个闪光点。
“北极'永冻摇篮'，太平洋'深渊之眼'，撒哈拉'时之沙漏'。“他每指一处，空气中就浮现出对应的立体投影，“三处初代净魔使留下的修正装置，需要同时激活。“
陈远注视着投影里那座半埋冰原中的机械巨树：“这就是你复活的原因？“
“复活这个词......不够准确。“白鳞的指尖划过自己脖颈，鳞片下闪过一串发光符文，“当你们在逆界击败'完美执念'时，无间隙间的所有残留意志都苏醒了。我们投票决定......“他突然笑出声，“好吧，其实打了一架，最后我赢了，获得肉身降临的资格。“
林霜突然伸手触碰太平洋投影，她的指尖穿过全息影像时，水面下万米深的巨大齿轮结构突然清晰了十倍：“这些装置有什么用？“
“把世界调回正常模式。“白鳞的语调轻松得像在讨论早餐菜单，“消除异能，抹去魔气，让一切回归明最初设想的状态。“
茶杯碎裂声突兀响起。莫铁山捏着陶瓷碎片，黑金纹路已经爬满半边脸颊：“你要剥夺现在所有人的力量？“
“纠正一下。“白鳞竖起三根手指，“第一，是'我们'不是'我'；第二，不是剥夺，是归还；第三......“他忽然凑近莫铁山，“你真的很喜欢打断别人说话啊？“
陈远按住即将暴走的同伴，星辰印记微微发亮：“代价是什么？“
房间突然暗下来。白鳞退后几步，身体开始透明化，露出内部流动的银蓝能量：“装置启动时会形成三角力场，需要三个'锚点'来稳定。“他的笑容变得悲悯，“猜猜谁能当锚点？“
沉默如冰冷的潮水漫过房间。林霜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晶蓝色液体——这是过度使用地脉视觉的副作用。陈远胸口的星辰印记与莫铁山的黑金核心同时产生共鸣，某种超越语言的明悟在三人间流转。
“时间？“陈远最终开口。
白鳞的身影已经淡得像晨雾：“锚定期间，你们的意识会分散到所有时间线上。可能是三年，也可能是三千年。“他最后看了眼林霜，“当然，如果有人现在退出......“
“少废话。“莫铁山一拳砸在桌上，黑金纹路在桌面烙下焦痕，“具体怎么做？“
太平洋万米深处，林霜悬浮在巨型齿轮结构的中心。
她的皮肤上覆盖着细密的晶体鳞片，这是白鳞给她的“深海适应模组“。透过地脉视觉，她能看见这座直径十公里的机械奇迹如何咬合着地壳板块，每一处轴承都流淌着初代净魔使的封印之力。
“注意听。“通讯器里传来白鳞失真的声音，“当我说'现在'，你就把左手按在中央枢纽上——“
“我知道流程。“林霜打断他。过去七十二小时的培训里，这句话重复了二十七遍。她更在意的是视野边缘那些游动的阴影——它们形状像鱼，但身体由扭曲的空间褶皱构成，正在齿轮间隙穿梭。
“那些是逆界的'清洁工'。“白鳞似乎能透过镜头看到她的疑虑，“专门吞噬错误时间线的......“
通讯突然中断。整个齿轮结构开始震动，林霜眼前的控制台浮现出血红色符文——这是北极站点就绪的信号。没有犹豫，她将晶体化的左手按向中央枢纽。
剧痛来得比预想中猛烈百倍。
林霜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撕成两半，一半留在深海，另一半却漂浮到海面之上。在某个刹那，她同时看到了：
海底的自己正在晶化，鳞片蔓延到脖颈；
海面上的自己是个普通渔女，正收网查看今天的收获；
更深层的某个视角里，自己戴着冰晶王冠，端坐在某个漂浮城市的王座上......
“锚定成功。“白鳞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坚持住，撒哈拉站点还没......“
声音消散了。林霜的视野彻底分裂，无数个“自己“在无数时间线上同时睁开眼睛。
撒哈拉沙漠中心，莫铁山正在与沙暴搏斗。
这不是自然形成的风暴，而是时之沙漏启动前的防御机制。每粒沙子都带着微弱的时空扰动，打在身上会随机造成衰老或返童效果。他的右臂已经退化成婴儿状态，左腿却布满老年斑，唯有胸口的黑金核心稳定散发着保护性能量。
“莫铁山！“通讯器炸响白鳞的吼叫，“你他妈偏离路线三百米了！“
“闭嘴！“他一拳打散面前形成人形的沙柱，“这鬼地方的方向是乱的！“
沙暴突然静止。所有沙粒悬浮在空中，组成一个巨大的箭头指向东方。莫铁山啐了口带血的唾沫，拖着半衰老的身体朝指引方向奔去。
沙漏本体比他想象中小得多——只是个三米高的石制器具，但表面刻满会自行移动的符文。当他把手按上去时，黑金能量自动与符文同步，整片沙漠的时间流速开始紊乱。
莫铁山看到自己的倒影在沙漏表面分裂：
某个倒影里他是北境部落的暴君，脚下踩着反抗者的头颅；
另一个倒影中他成了平衡议会的叛徒，正被陈远亲手处决；
最清晰的倒影显示他从未离开过黑煞门，全身魔化的程度比司马煌更甚......
“都是......可能的我？“他喘息着问。
白鳞的回应带着奇特的回音：“曾经是，现在不是了。“
沙漏突然翻转。莫铁山感到某种庞大的存在正透过自己的身体观察世界，而在所有时间线的尽头，都有一个共同的身影在等他——
陈远。
北极冰盖下三千二百米，陈远站在机械巨树的根部。
这里的温度低到连空气都凝结成蓝色粉末，但他的星辰印记正散发着足以抗衡极寒的热量。全息投影显示另外两处站点都已就绪，只剩下他面前这个形似心脏的银色装置。
“十秒倒计时。“白鳞的声音异常清晰，仿佛就贴在耳边说话，“记住，当多重时间线开始重叠时，只盯着你想保留的那一条。“
陈远将手掌贴上装置。
世界在眼前炸开。
他同时存在于：
某个时间线的议会厅，正在签署废除异能者特权的法案；
另一条时间线的战场，手持魔刃与完全晶化的林霜对决；
最遥远的那条时间线里，他白发苍苍地站在明的雕像前，手里捧着第十滴初泪......
无数记忆洪流中，只有三个光点始终稳定：深海里的林霜，沙漠中的莫铁山，以及——
冰晶宫殿。陈远突然看到那个本该消散的“曦“，正站在永恒之间朝他微笑。她的嘴唇开合，传递着某个被时空扭曲的信息。
在意识彻底分散前的最后一秒，陈远终于读懂了那个词：
“选择。“